“成公公?”郭展想了想,“难道是内务总管成公公?可他要进院子,不是得先通传吗,这里住的可是皇上。”
那小太监也是干粗活出身,刚来的玉泽堂。他也不懂。
“算了,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瞧瞧。”
郭展昂首挺胸,迈开大步冲到了前院。一看,果然一群人声势浩大,正要往里闯。
只听其中一个尖嗓子还在喊:“敢拦着我们成总管,都不要命了吗?”
郭展大吼一声:“哪个是成公公,我要和他讲讲道理!”
成汝培何时受过这种气。
哪怕是皇帝的寝宫,也没有头一道门就进不去的。以他的级别,分明应该被人迎进去,然后一直到皇帝寝宫的廊下,才由守廊太监进去通传。
这才符合成公公的身份啊。
偏偏今天这帮都是刚刚上任的浑球,一点儿规矩也不懂,也不知道什么身份要什么程序。反正,你一个陌生人,想进玉泽堂,就是不行。
听见有人竟然大言不惭要跟自己“讲讲道理”,成汝培那口憋回去两次的老血,又翻涌了上来。
“杂家便是内务总管成汝培,是哪个不长眼的要跟杂家讲道理?”
他向前走了两步,拥在他前头的随从
太监们立刻自动分开,倒也挺有派头。
郭展一听,果然是内务总管成公公,倒也知道来历,赶紧行了礼。一抬头,便望见成汝培阴森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这位是成总管,大家给成总管行礼。”
顿时院子里的人都跟着郭展行了个礼。但,也就是行了个礼而已,说不让,还是不让。
成汝培一时倒也僵住,说他们态度不好吧,这又挺有礼数。
“不知成总管来玉泽堂,是有什么事?”郭展问。
成汝培双眼一翻,眼白飞舞:“杂家要见皇上。”
郭展道:“容小的进去通传,成总管在此等候。”
站在成汝培身旁的跟班终于忍不住了,站出来啐道:“什么小杂种,成公公从来不站在外院等。成公公面圣也是在廊下等。”
郭展大怒。
这跟班说什么不好,说他是“小杂种”。郭展是个孤儿,听说是青楼女子所生,从小扔掉,被人捡去,又卖了进宫,身世甚是可怜。哪里听得“小杂种”三个字。
“啊,狗贼!”
一声怒吼,郭展暴雷一般的拳头直击那跟班的脸部,顿时打了个满脸开花,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一处不流血的。
“好!打得好!”玉泽堂的宫人们都欢呼起来。
屁的礼仪、屁的秩序。抱歉,还没学会。
成汝培气极,大喊:“来人!将这些暴徒给杂家拿下!”
只见他带来的十几个跟班,立刻吼叫着冲上去,要抓郭展。
却没想到,郭展是个暴脾气,大吼一声:“敢动小爷,来啊,上啊!”
也活该成汝培倒霉。郭展喊的“来啊,上啊”,是冲着他的跟班喊的。可玉泽堂的宫人们正情绪高涨,听见郭展这么一喊,以为是振臂高呼要打群架。
刚刚他们已经受够了成汝培一伙嚣张的样子,一听郭展喊打架,立即就撸袖子冲了上去。
成汝培带来的那十几号人,姿势还没摆好,就被乌泱泱百来号玉泽堂的宫人们给围住,劈头盖脸、蛮不讲理、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上去。
打群架这种事,本来就是很盲目的。
更别说玉泽堂这些“乌合之众”,很大一部分以前在兴云山庄都是低层被欺负的那种,心里积了多少怨、攒了多少恨
,最看不得的就是这些仗势欺人的东西。
如今到了玉泽堂,有皇帝撑腰,也不管是为什么而开战,冲上去就是暴揍了再说。
反正,不讲对不对,只说爽不爽。
一时间玉泽堂前院呼声震天,不仅太监们扭在一起,宫女们也没闲着,有拿晾衣拍的,有使上挖掐咬神功的,还有扯头发的。
比较惨的成汝培。
他年纪最大,跟班们全都被打得稀里哗啦、自顾不暇,他左支右挡,没一会儿就倒在地上。玉泽堂的人倒也没有故意打他,但也避不开他。你一脚、我一脚地在成总管身上踩来踩去。
有些还要嫌他碍脚,直接踢上一脚,踢旁边点。可旁边的人也嫌他碍脚,又把他踢回来。
如此踢了几个来回,成总管终于“嘤咛”一声,晕了过去。
等仁秀圆溜溜地滚回来,一看这情形,顿时跺脚大喊:“哎呀,你们这是干嘛呀!干嘛呀!”
喊得很起劲,就是不劝架。
玉泽堂的动静闹得太大,终于惊动了兴云山庄的侍卫,邰天磊带着数十名侍卫狂奔而来,一见这乱相,大惊。
仁秀特别机灵,大喊:“邰左侍,勤王要紧!”
立刻在前头奔跑,这回居然跑得贼快,宛如一颗圆溜溜的土豆,迅速将侍卫带到了玉泽堂内院廊下。
“皇上!”仁秀带着邰天磊冲进东殿书房,涕泪横流地跪倒在皇帝脚边,“奴才救驾来迟,皇上恕罪啊!”
书房,秦栩君和何元菱正岁月静好。
望着趴在地上大哭的仁秀,和横刀守在门口的邰天磊,秦栩君不解地问:“出什么事了?”
第88章 乱拳打死老师傅
“皇上,前院打起来了——”仁秀痛哭流涕,一脸惊魂未定。
邰天磊却大喝:“有卑职在,拼死也要护皇上周全!”
书房离前院还隔着一进,秦栩君和何元菱侧耳倾听,果然隐隐约约听到前院一片喧闹。廊下内院蝉声太重,先前都没听见。
听闻前院打起来,何元菱也是惊讶,连忙问:“打起来?谁和谁打?”
仁秀道:“成总管求见皇上,可不知为何,成总管带来的人,就和咱玉泽堂的人打起来了。外头一片混乱,奴才怕伤着皇上,赶紧带邰左侍来护驾。”
的确,邰天磊护驾的姿势摆得可漂亮了,人也英俊,护在书房门口的样子还是蛮养眼的。
秦栩君却好像一点都不着急,听罢,慢条斯理地“哦”了一声,然后说了五个字。
“让他们打吧。”
何元菱差点笑出声来。
这群殴只隔着一道院子,离皇帝这么近,皇帝大人居然如此施施然,甚至还要他们打个痛快。
那成汝培面圣,最多也就带二三十号跟班,想想也是打不过玉泽堂百来号人啊。皇帝这是笃定,玉泽堂的人吃不了亏。
何元菱低声道:“皇上,要不要奴婢出去看看?”
“危险,不要去人多的地方。”秦栩君起身,走到窗口看了看,发现廊下一个宫人都无,只有邰天磊带进来护驾的一行人,倒把内院守得严严实实。
他改主意了,走回来问何元菱:“真想去看?”
“奴婢去看看,谁打赢了。”
秦栩君点头:“行,不要离太近。邰左侍你安排些人手,护着何宫女去看看战况。”
“是!”邰天磊立即去廊下安排人手。
何元菱低声对秦栩君道:“奴婢去瞧着,差不多咱们玉泽堂赢了,就把两边起头的都绑来,皇上给他们公断?”
秦栩君被逗笑了:“行,朕这两日成县官了,天天升堂。”
县官,何元菱不知怎的,突然就想到了束俊才。又想到了在阳湖县的那些日子,也不知奶奶和弟弟如今过得怎样,竟有些恍若隔世。
玉泽堂前院,两拨人一团混战,各自都打到红了眼。
这也怪总管大人太喜欢排场,自己穿得跟个锦鸡似
的也就罢了,给跟班也人人佩了一条红腰带。显眼是显眼了,排场也是排场了,玉泽堂的人打起来也更顺手了。
何元菱走到前院台阶,一看这模样,就乐了。
只见红腰带们被打得七零八落,有爬到角落里躲着不出来的,有满头挂彩哼哼唧唧求饶的,也有不服气还在强撑着继续战斗、被玉泽堂的宫人上去就是一拳的。
至于那个穿得跟别人不一样的瘦老头,仰面朝天,鼻子嘴巴流着血,一条胳膊已经被踩得拐到了身后,嘴里还在喊着:“来人啊,反了啊——”
不用问,就是大名鼎鼎的成汝培成公公了。
连领头的都已经这般模样,看样子,胜负已定啊。
何元菱气运丹田,拿出“说书小娘子”一人开口、方圆百米都听得清清楚楚的中气,大喊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