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当然不止这个。”金九龄扬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又从袖口取出半截玉石流苏坠子,“这是六扇门在官银被劫的现场发现的,我问过陆小凤,确是你那柄琴中剑的半截坠饰。”
梅惊弦将桌上的琴翻过来,抽出半截墨石剑,顶端玉石流苏在手下轻晃,“我的剑穗从未遗落过。”
“剑穗遗落后你立刻将其补上了。”金九龄笃定道。
梅惊弦脸上含笑,往日和煦的双凤眼却冷沉如冰,沉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此前我时常外出,青玉流背负在身后,剑穗垂落在外,任何人都可得见。剑穗上的玉石虽是难得的奇珍,但若有心仿照也绝非难事。”
“梅惊弦,你还是不要再狡辩了。”金九龄展开手中的折扇,摇摇头,一派气定神闲的姿态,“你身世来历皆无人知晓,一路从西北到江南,分明无事生产,却住最好的客栈,吃最好的饭菜,连你的那匹马身上披挂的绫罗银饰都价值非凡。我仔细探查过,你们来到这里以后置办家宅也颇花费了一些银钱,而除了林诗音弄些绣品赚些零散小钱外,也并无其它产业。那么又是哪里来的钱财供你们安居于此,吃穿用度无一不精却无须出外谋生?”
梅惊弦随手将墨石剑插回琴中,双眼微眯,冷漠的看着金九龄,“金捕头是断定我们就是绣花大盗了?”
“六扇门办案讲究实证,梅公子与林姑娘如今是最大的嫌疑人。”金九龄轻巧的扇了扇手上的折扇,浅笑道:“当然,若你们有办法证实你们并非绣花大盗,我自然无话可说。”
证实?怎么证实?
梅惊弦低笑两声,目光沉黯。
有这么多的“证据”在前,背后之人分明是下了个套子给他钻。
他又无法说清自己的确切来历及钱财来源,若直言相告只怕也会被当做疯话……这样想来,还真是有些麻烦。
少年无奈的摇摇头,肩上垂下的两缕青丝轻晃出水波般的弧度。
他站起身来,眼中的冷意缓缓淡去,又恢复了那风光霁月的清雅模样。
见到少年温和无害的模样,陆小凤和金九龄反而浑身戒备起来。
一个能打败邀月宫主和西门吹雪的人,即使他的外面再温和,也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梅惊弦仿佛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警惕,走到小院一角,几只小梅花鹿正踢踏着小蹄子在梅树下奔跑嬉戏,接连撞到旁边的梅树树干,震得片片白梅翩跹而落。
少年抱起了一只鹿儿回到石桌边坐下,剩下的几只也呼啦啦跟了上来,簇拥在他双腿边,支着后蹄抬起前肢,牟足了劲儿要将少年抱在腿上的那只白鹿顶下去。
被摧残多时的梅树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在金九龄按捺不住要开口的时候,少年一手摸着怀中的白鹿耳朵,忽然道:“圣上下令六扇门追查绣花大盗之事,金捕头独自来此,却不见六扇门四大名捕,此次应是金捕头擅自行动吧?”
听到他的话,金九龄眼中闪过一丝阴晦,沉声道:“圣山下了谕旨,六扇门自然全力追查绣花大盗。四位大捕头诸事缠身,我既为六扇门之人,自然急上峰所需。尽我所能早日将绣花大盗捉拿归案,也算是为大人们分忧了。”
梅惊弦却仿佛没有听到那几句冠冕堂皇的说辞,淡笑道:“原来是为抢功而私自行动,难怪了。”
听到这明晃晃的嘲讽,金九龄再也维持不住以往的风度,面色一沉,“不必再拖延时间了!梅惊弦,我劝你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六扇门秉公执法,若你是清白的,自然会放你自由。但你要是负隅顽抗的话,来日你的通缉令就贴满全天下了!纵然你武功高强,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世!”
“金捕头好大的威风。”梅惊弦淡淡一笑,岿然不动,“那我也劝金捕头莫要在此浪费时间。除非四大名捕亲至,否则我是不会离开此地一步的。”
既然猜测到暗中有人算计自己,梅惊弦无论如何都不会顺了对方的意。
在江湖中,他大可行事随心无所顾忌,可若扯上了官府,那么再简单的事情都会变得麻烦。
梅惊弦曾偶尔听师祖与九龄公(张九龄)说起过在朝为官时的事情,虽只寥寥数语,也让他明了了官场的复杂。
他若跟着金九龄上了路,谁知道最后去的是六扇门还是什么不知名的暗牢、最后的下场是洗清嫌疑无罪释放还是身陷囹圄被围杀而死?
“你!”金九龄愤然,却也不敢贸然动手,厉声道:“好!好!我回去就去给门中飞鸽传书,等到四位大人到了,他们一旦联手,你就是插翅也难飞!”
“不用等,我已经来了。”
一道冷峻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院中几人抬头看去,一位挺拔英俊的黑衣青年正站在门外,腰间束着一柄无鞘的薄剑。
“四捕头!”金九龄面上一喜,又冷冷的看向安然而坐的少年,“关于绣花大盗的真实身份,此人有重大嫌疑,还请四捕头协助我将他捉拿回六扇门审讯。”
金九龄虽不知梅惊弦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但冷血素来是个遇强则强的人物,他剑法高超,一旦受伤则更加悍猛,许多比他还强的高手就是这样败在他手下。
有冷血在,再加上他和陆小凤,拿下梅惊弦便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至于带梅惊弦回往京城的途中是否会出什么“意外”,那就和他无关了。
梅惊弦抬眼打量这个在门外站了好些时间的青年,对方眉目间带着坚毅的冷峻,沉稳而悍勇,如同一匹孤狼,应该就是追命所说的小师弟冷血冷凌弃了。
他站起身来,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冷四爷。”
冷血也扬起嘴角,笑容冲淡了他身上的冷峻之色,坚毅的眉眼间竟还隐隐透出了两分羞涩,“梅公子。”
金九龄察觉不对,脸上僵硬了两分,“四捕头,你们认识?”
冷血收起脸上的笑容,摇摇头,“不认识,听说过。”
他疾步走进来,还没接近,围在梅惊弦脚下的梅花鹿便受惊的一哄而散,仿佛遇到天敌般藏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第20章 (CP剑神)一只琴始皇……
听到冷血的话,金九龄只当冷血是听说过一些有关梅惊弦的传闻,实则并无交情,于是放下了心,继续道:“四捕头,卑职刚确认梅惊弦是嫌犯之时也不敢相信,但种种线索皆指向他与林诗音。绣花大盗一事事关重大,圣上定下的一月之期已经过了半月,我们还是即刻押解他们进京,找到那批被劫的官银了结此事为好。”
“绣花大盗?”冷血扫了他一眼,又转向淡定自若的少年,“你说梅公子?”
“正是。”四大名捕声名赫赫,金九龄少有在他们面前展示自己办案能力的机会。
即使他也出色的完成了好些案子,但有这四人在上头压着,无论他如何努力,提起六扇门,别人想起的永远是四大名捕,而不是他金九龄。
而如今四位大捕头追查绣花大盗一事至今未有成效,他却一举发现了“嫌犯”,在这四人之前抢占了一功,金九龄面上不显,心中却生了两分自得。
他呈上那作为证物的剑穗与荷包,“证物在此,四捕头请看……”
“不必了。”冷血摆手打算他,断然道:“梅公子不可能是绣花大盗。”
“多谢冷四爷的信任。”梅惊弦浅笑,转头看向被这一番变故惊得有些不安的林诗音,“诗音,此刻天寒露重,冷四爷又远道而来,麻烦你去给他沏壶热茶吧。”
林诗音接收到他眼中的安抚,定了定神,点头转身回屋。
“这……四捕头,”金九龄面色难看,在他看来,冷血的话不止是否定了梅惊弦绣花大盗的身份,更是否定了他的能力,“四捕头不要被外面的传言蒙蔽,人不可貌相,我们六扇门办案更不能光看表面,您……”
冷血皱眉看向他,等瞥见他手中的剑穗,伸手取过来,声音沉了几分,“这是官银被劫现场发现的剑穗,我记得大师兄已经让人放入库房,怎么会在你手里?”
他顿了一下,看着金九龄,黑眸微冷,笃定道:“是你私自将它取了出来。”
金九龄有一瞬的慌张,又立刻冷静下来,“私自动用证物,卑职有错,但卑职也是为了尽快查清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