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惊弦虽不知道上官丹凤对自己的心思,但也察觉到了对方似乎对自己存有过度的依赖,这对一个未嫁的女子而言绝无好处,而他也不想承担这份依赖。
少年这话一出,花满楼也明了了对方对上官丹凤并无其它的心思,便也按下不提。
“花七哥这楼里的鲜花开得真好,我正是被花香引领而来。”梅惊弦看着周围的鲜花,忽而赧然一笑,“说来惭愧,我还以为这里是贩卖花木之地。”
花满楼有些意外又有些好笑,他喜爱鲜花,所以亲手栽植了这满楼鲜花,但还是第一次被这样误会。
察觉到少年声音中的歉意,他不以为意的摇摇头,“我这小楼里的花不卖,但你若想要,我可以送给你。”
“多谢花七哥美意,但我要的数量可不小,可不好让花七哥破费。”
梅惊弦想要的是梅花。
他在城西买了一处别院,稍作休整后便和林诗音住了进去。
那别院不大,却兼具了扬州园林的特点,玲珑而精致,庭中还有一处假山悬瀑,清水击湖石,颇有几分意趣。
但梅惊弦住了两天就觉得庭中太过空旷,刚才在街道上闻到了花香便起了意,打算买些花株装点。
虽然如今离梅花开放的时节还早,但梅惊弦不介意等那么几个月。
梅惊弦要的梅树有些多,花满楼的小楼中也只有一二株,便提出替他联系相熟的花农购置。
……
城西一隅,一所小院中传来流畅的琴声。
黑漆木门虚掩着,只留下半掌宽的缝隙,大门上方有一简单到半丝花纹皆无的方正木匾,仅书刻着大大的一个“梅”字,不作后缀,字体罕见,却龙飞凤舞,形如飞花,又利如刀剑。
暮色四合,天光半暗,梅惊弦收了琴,端起一旁的清茶润了润喉。
后面的厨房里传来一阵阵饭香,还有男子时不时关切的语声。
梅惊弦顿了顿,放下手中的茶杯,双凤眼意义未名的看向旁边的花满楼。
感觉到他的视线,花满楼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让惊弦见笑了。”
几天前,梅惊弦托花满楼帮忙购置的梅树已然全部种下,虽然如今气节未至,梅树光秃秃的宛如枯柴,栽种在这秀丽的小院中不止格格不入,还坏了庭院本身的景色。
但梅惊弦一向有耐心,愿意等待花开的时间。
在花满楼来送梅树的那一日,正碰上他家中六兄来小楼看他,见他要出门见朋友,便一同前往。
——然后对朋友家中的女眷一见钟情。
这几日花满轩一直待在花满楼的小楼不走,还频繁暗示他多到梅惊弦住所走动,一进门就找机会和林姑娘说话,花满楼即使再迟钝也明白了六哥的心思。
花满楼虽然也为独身多年的六哥有了心上人而欢喜,但此刻面对少年的目光,还是有些为自家兄长找机会就上门示好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的。
“无妨,”梅惊弦摇摇头,“若诗音能找到一个好归宿,我也会为她高兴。”
但林诗音经过了李寻欢一遭,不说到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地步,但要她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再接受一段感情,恐怕并不容易。
“花七公子,惊弦,晚饭好了。”林诗音走到门口喊道。
如今的她眉眼间已然脱去了那丝缭绕不去的情愁,整个人越发温婉大方。
一身与梅惊弦款式相似的青带白衣,典雅而贵气,与之前那般孱弱单薄的模样判若两人。
梅惊弦带她来到这里后本想着找两个仆人,但他们二人都不喜欢自己的住处出现生人,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找了个帮佣每隔一段时日来打扫。
林诗音不喜出门,每日里除了练琴绣花便无事可做,便起了心钻研厨艺,如今也能烧出一手好菜。
饭桌上,梅惊弦与花满楼安静用膳,偶尔交谈两句,话最多的竟是花满轩,这位花家六公子一直找由头和林诗音说话,即使是得到简单的一两个字回应脸上也笑出了花。
梅惊弦打量林诗音神色,见她面色如常,对答有礼,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没错。
饭后已是天色黑沉,不管花六公子心中多有不舍,仍是被幺弟笑着拖出了门。
在扬州的日子对梅惊弦而言颇为平静,除了有关他的传言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导致他如今出门有些不便不得不减少外出的时间外,日子还是过得很舒心的。
而在两个月后,有关他的传言也被新的消息所取代。
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绣花大盗,一个月之内连犯六七十件大案,东南王府的十八斛明珠、华玉轩珍藏的七十卷价值连城的字画,镇远镖局的八十万两镖银,镇东镖局的一批红货,金沙河的九万两金叶子……尽皆被盗。
最严重的,是朝廷用于西南水患及东北大旱赈灾的共一百五十万辆官银也遭劫,震动朝野,圣上大怒,勒令六扇门在一个月内查清此事,追回官银并活捉大盗,于菜市场公然处决以儆效尤。
第18章 一只琴始皇
金九龄是六扇门的名捕。
他是少林名宿苦瓜大师的师弟,武功高强,又交友广泛,若不是头上还有诸葛神侯座下的四大名捕压着,天下第一名捕的名头非他莫属。
月初绣花大盗抢掠赈灾的官银,圣上震怒,勒令六扇门查清此事,以无情大捕头为首的四大名捕探查半月仍未有成效,金九龄不由暗暗动了心思,想要趁机立上一功。
于是与师兄苦瓜大师做了个局,诓来陆小凤帮忙查案。
那一批官银是朝廷用来赈灾的,于情于理,陆小凤都不能拒绝。
绣花大盗劫了财物之后并未要了那些护镖的高手及官兵的姓名,却用绣花针将他们的眼睛刺瞎,江湖上数百名高手在短短两月内都成了瞎子。
据他们所说,绣花大盗是个身材纤细的女子,穿着红衣裳,用红绸蒙着面,出现的时候正在用绣花针在一块红绸上绣着黑牡丹。
每次犯了案,那绣了黑牡丹的红绸都留在了现场。
陆小凤拿着红绸去了神针山庄找薛老夫人,为此还招惹了冷罗刹薛冰,终于得到了一些线索。
那红绸与丝线都极为普通,随便在哪里都能买到,但那红绸上的黑牡丹刺绣是出于苏绣中的宝应绣手法,且手法十分高超,应是绣龄不下十年的女子所作。
宝应绣产于扬州一代,得到了这一线索,陆小凤与金九龄立刻马不停蹄赶往扬州,后面还缀着一个小尾巴薛冰。
花满楼家在扬州,且花家是江南首富,几乎垄断了扬州所有丝绸生意,为此,陆小凤特意去找了花满楼的关系,拿到了最近几月购买这种红绸的客人名单。
可刚翻看了下,他就发现这是个错误的做法。
红绸对普通老百姓而言虽不便宜,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稍有盈余的人家都愿意给家中的女眷买上一匹,这也导致了花家掌柜给的名单上竟有数百人之数。
更猝不及防的是,他们来到扬州的第二天,他身上那块绣着黑牡丹的红绸就被人偷走了。
偷红绸的人正是他的好朋友司空摘星,陆小凤追到人的时候司空摘星早已将那块红绸送出去了。
司空摘星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原则,不肯透露是谁让他来偷红绸。
陆小凤勉强不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他溜走了。
他无奈的想着红绸丢失后该如何面对金九龄的怒火,一抬头却看见花满楼从巷口缓缓而来。
“花满楼?你怎么会在这里?”陆小凤四下张望,十分意外。
这里是城中极西之处,颇为偏僻,少有人家,更往外则是一处山丘。此刻天色微微昏暗,住在城中心的花满楼忽然出现在这里,不得不让他惊讶。
“陆小凤。”花满楼听到他的声音,脸上不由扬起了笑意,“你又为什么在这里?不去追查你的案子了?”
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想起之前花满楼听到那些被绣花大盗绣瞎了眼的人时的神色,不由转移了话题,“是我先问你。”
花满楼也不纠结,把手上拎着的纸包提了提,“今日是冬至,我要去一朋友家中吃晚饭,你要一起吗?”
陆小凤有些恍然。
近日一直为了追查绣花大盗的事情而奔走,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冬至了。
冬至是团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