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何意?”
“意思就是想请严大人来做个对证,尤其这本帐簿可曾识得?”
夏兰泽说完,将怀中的簿子朝桌上一扔,顿时知府的眼睛都瞪大了,“这······”
其余所有人也瞬间将目光投去,严世蕃却仍然不紧不慢道:“诸位好奇想看的,也可以先看,我不急。”
然而没有一个人敢伸出手去拿,最后还是严世蕃接来翻了几眼。
“敢问严大人这簿子上的账务可都清楚?”夏兰泽问道。
“不清楚。徐夫人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劳什子,乱七八糟。”那被我和夏兰泽拼死护住的账本此刻就被严世蕃用四个字给全部否定了。
然而夏兰泽却像意料之中那般道:“好,既然不识得,那还有这些信笺,诸位大人也来瞧瞧,尤其是知府曹大人,这可是您的笔迹吧?”
“这······不是本官的,本······本官不识得·······”
“曹大人莫慌,你再好好看看,好好想想,这些信笺上都写的什么,都是寄往哪里去,又是给谁的。”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不要污蔑朝廷命官。”
“污蔑二字,我可不敢当,诸位大人也来好生瞧瞧,若瞧了不够,西街旧衙门的库房下还有很多呢。”
“你·······”曹知府已经吓得白了脸。
“兰泽,这些你都是从哪里来的?”杨博拿起那些信笺随手翻了两张皱起眉头。
“我和陆夫人昨晚去了西街衙门的旧库房,发现了一个地下室,里头尽是金银珠宝,连同那不翼而飞的十万白银也在里头,当然还有这些账本和书信。”
兰泽说罢,陆炳果然又瞪了我一眼,“你胆子是越发大了,晚上都敢出去。”
“所以,照徐夫人的意思,是有人将赃款与证据都藏在了地下,这有何难,让陆大人派锦衣卫去一探便知。”
“怕不是派锦衣卫这么简单吧,小阁老真的不再看看了吗?这曹知府在信上写的什么?”
“兰泽,这······这上头写的······”徐北和杨博看了以后吞吞吐吐。
陆炳也拿过一封信打开,然后皱了眉头,我问他:“上面写什么了?”
“这些信是寄往京师,东辑事厂的。”
“什么!”陆炳话落,我和夏兰泽异口同声,难以置信。
随后,我和夏兰泽纷纷抢过信,仔细检查,果然在最后的落款处写的名字居然是东厂掌事李彬!
严世蕃笑了,端起桌上的茶水慢条斯理的饮了一口,而夏兰泽仍不放弃,但当她将那些账本一一翻看查看后,我见她已面如土灰。
“这·······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的!”
“曹知府。”严世蕃喊道。
曹知府早已吓得跪在了地上,“严大人,哦不,小阁老,阁老大人,您开恩,救救我,下官是一时糊涂,绝非有意的,求大人网开一面。”
“算来你也是我父亲的学生了,当初在户部你就因贪污税银被贬到了此地,不想多年过去,真是一点都没改,唉。”严世蕃叹口气,笑道:“陆大人,这刑司的事件,你比我在行,交给你了。”
“分内之事,理该如此,只是,在下也提醒严大人一句,虽涉及到东辑事厂,但说到底都与我都尉府一脉相出,严大人是外官,还是少参与这些宫里的事情,免得圣上不高兴。”最后一句,陆炳说得格外重,意有所指一般。
严世蕃轻轻一笑,没有回话,只是起身要走之时,又刻意回过了头来,看着夏兰泽的目光里突然多了些凌厉,“对了,还没请教徐先生的夫人,尊姓大名。”
一时,在场所有人都顿住了,如果被他知道夏兰泽的身份,那就·······
“她姓杨!”关键时刻杨博道。
“杨?”
“对,对,拙荆姓杨,是杨大人的族妹。”徐北接着补充道。
“徐先生好福气,令正夜探贼室,胆色过人,很令我钦佩,他日若有空,定要邀你夫妻二人再聚。”
徐北笑笑点头,直到严世蕃离去,他才擦拭了额角的密密汗珠。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夏兰泽喃喃自语中是无尽的失落与悲伤。
徐北拍着她的背,我无力去安抚她,只能说这是我们谁都没有想到的结果。
回去帐篷后,我才向陆炳坦白了晚上的事情,他没有再责怪我,但我知道他大抵是生气的了。
“我以为我和夏兰泽可以做到的,但我没想到还是没算得过严世蕃。”我说。
“自古官场复杂,多年前,有严世蕃替你挡着,后来又有我护着你,所以才让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
他说得对,我这一生所见识过最黑暗的事情无非就是敬之一案,可是到如今相比,那些又算的了什么。
“难道就真的就没有办法制裁他了吗?”
陆炳也叹了口气:“这曹知府是和李彬勾结的,但李彬这两年来一直和严家都有联络,说此次银两失窃与他严家无关,断然是不信,可那又能如何,堂堂一朝首辅不是说弹劾就能弹劾,凡是总要有佐证,奈何他这次将李彬推出,又是一着滴水不漏。你和夏兰泽都想得太简单了。”
他替我褪去衣服,在背脊上上药,“你瞧你,身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总跟着瞎折腾什么,女人家待屋里不好吗。”
“可是,如果此生不能将他亲自送上司法台,我愧对他们李家。”
“真送上去了,结果会如何,六娘,你真的想他死吗?”此时,膏药点到伤处,抽起一阵疼痛,好似连着胸前一般锥心。
“我不知道,但要我看着他春风得意的活着,而我的经儿却在长眠地下时,我就是不甘心!”
药涂完了,他替我披上了衣服,然后将我圈进了怀抱,“可是,我看你如此痛苦,这么多年,为他而痛苦,我也不甘心呐。”
陆炳·······
我在腰间覆上他的手,然而,那指尖的粗糙又是什么?
我低头一看,那十指尖是结着血痂的伤痕,“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一点小伤。”
“你总说没什么,总是不告诉我,你——”我突然想起,那天在废墟的地底下,他伸出的第一双手,我难以置信的问他:“那些天,你不会一直用手在挖吧?你是笨蛋吗?哪有长官这么拼命,你手底下的那些人呢?”
“他们找的是陆夫人,陆夫人找不到就找不到了,而我找的是我的妻子,我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怎么可以让她消失呢。”他说。
“陆······陆炳·······你让我如何回馈你,这一生······”我将头埋进他的胸前,不管过去多久,发生多少事情,这个温暖的怀抱总能给我一如既往的安心与踏实。
第108章 你叫我一声夫君
赈灾银两的发放,并没有那么快解决灾情问题,救援,建造,市场经济的崩盘,始终让灾民人数有增无减。
尤其今日,来要粥的人数明显比前两日又多出了很多,我捧着空木桶准备回去再煮第二锅粥,正点起柴火的时候,一道倾长的影子逐渐投射到面前,他从身后捂住了我的眼睛,念道:“六娘。”
我迅速转身推开了他,严世蕃笑了:“如何,我学的可还像?”
“你怎么会在这里,出去!”我退后一步,随手抄起切板上的刀指着他道。
“放心,这次我不会像之前那样了,我说过要给你自由就一定给你自由,你不用如此害怕,过来,六娘。”
“不必,有话就说,我洗耳恭听!”
他见我没有上前,倒也不气恼,自己悠悠踱步了过来,我后退至墙角,而那把菜刀就横在了我和他的中间。
他看着不以为然的笑了,摇摇头。
然后,过了一会儿,用手指抚摸着刀刃,开口道:“那个女人是谁?”
“哪个女人,我不知道。”
“徐北身边的那个女人。该不会真以为我相信了你们那套拙劣的谎话吧。”
“她是杨大人的妹子,你若想动他,惟约也不会放过你的。”
“狗屁不通!杨博何时来的妹子,当年张璁案还是我给你出的主意把他捞出来的,你真当我不知道他杨家的那点事情。”他再靠近我柔声道:“你老实告诉我,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她为何要带你夜探地下室,你如果不说,等我亲自查出来可就没现在这么好说话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