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曹知府不光吞了朝廷的银子,平时也没少中饱私囊。”
夏兰泽朝我讽刺一笑,“你怎么不说他后头靠的是谁,能有这么大胆子。”
我没有吭声,心里却一清二楚。
夏兰泽却继续道:“陆夫人,我如今再这么称呼你一回,是希望你能记着自己的身份,也莫忘了你儿子的仇,我带你来此全因为我们有相同的目标,如果你再犹豫不决,倒是可就莫怪我翻脸狠心了。”
夏兰泽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威胁,听得我一怔。
就在这时,墙角藏着的一口箱子被无意中瞥见,体积不大,颜色也偏旧,但和其他箱子不同的是它却上了一把锁,“你看,这里头是什么?”
“真金白银况且不曾锁住,这里头又藏的什么宝贝这么怕被人知晓?”夏兰泽看着那把生锈的锁,皱起眉。
“不怕,我带了匕首。”说着我从贴身的袖中取出,“从上回我失踪后,陆炳就给了我这个防身用,一直被我带在身上。”
“陆大人待你如此之好,为何我每次都听不见你唤他声夫婿,总是直呼人家姓名,像你这样做娘子的在我们大明还是头一份。”
“我本来也不能算你们大明的人。”我自言自语了一句。
吧嗒一声锁被撬开掉落地上,掀开箱顶,里面没有珠光宝气的玛瑙翡翠,也没有金银首饰,只有一叠厚厚的簿子和几封往来信函。
夏兰泽从中拿起一本翻看了两眼,笑道:“没错了,这便是往来帐簿了,你再看看里头的信函都是寄往哪儿去的?”
我粗略的翻了一下那些书信地址答道:“京师。”
“那就是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么多年,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被我找到证据了,这回就算是告到皇帝那里,我看他严贼还有什么话好说!”
正当此时,甬道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两个人影从黑暗里跳了出来。
“什么人,敢闯入此地!”
“看,我就觉得有人吧。”
夏兰泽当即将手中的帐簿与信笺一股脑塞进怀里,对我道:“快跑!”
“站住!”
我和夏兰泽欲逃无门,只能继续往里跑,然而这条地道又深又暗,错综复杂,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穷途末路,四面墙壁时,我才苦道:“这下完了。”
就在那两人的长刀已然逼近时,突然面前一阵肃杀风过,两人血溅墙壁纷纷倒地。
“阿勇?”我惊讶的看着来人。
“我跟着附近这鬼鬼祟祟的两人而来,不想发现了你们,二位无恙吧?”
“没,没事。”我摇摇头,想起他会是严世蕃的人,刻意拉着夏兰泽退后了一步。
后来,我们等爬上井口出去之时,才发现天已泛出蒙蒙亮。
陆炳,徐北他们几个骑在马上由街道两旁的废墟中四处张望寻找,我挥挥手,他一眼看到,骑着马迅速赶了过来。
“身子还没好,你怎么又瞎跑!还要不要命了!”陆炳下马责备我。
而一旁的徐北也赶紧来接走了夏兰泽,我看了眼夏兰泽终是什么都没说,对他道:“走吧,先回去再说。”
然而,刚回去却见严世蕃已让人围在营帐前等候。
罗龙文悠悠笑道:“大晚上的,几位是去忙什么了?”
我和夏兰泽皆是一脸讪色,徐北道:“罗先生,拙荆昨儿晚上替陆夫人出去采药,天黑迷了路,这不才寻回来。”
“是吗?”罗龙文不信,又看看我,“陆夫人,你呢?大病初愈,不在里头待着又跑哪儿去了?”
“我·······”
陆炳道:“帐篷里头闷,我带她出去散散心,怎么,这点小事还用经你的过问?”
“陆大人,小阁老是不放心夫人的病情,所以叫我过来问问,你不能——”
“我夫人的病情不劳他操心,他若真想问,叫他亲自来问我,至于你,还不配资格站在这里来问我。”
说完,也不管罗龙文的脸色有多难看,他直接带我骑着马从罗龙文身旁走过了。
“多谢陆大人提醒,该是我不周到了,早要来问问的。”突然,严世蕃的声音真的从身后传来了。
我心里一跳,陆炳勒了马绳,沉默了片刻后,还是选择与我一同下马。
“严大人。”
陆炳就是这样,他从来不称呼严世蕃为小阁老,似乎这在他看来是一种极其虚伪的称号,他也不作礼,因为按照正经官职来说严世蕃只担的侍郎之职,该是和他平等的三品官衔。所以,他总能在一众小阁老的呼声中那么独树一帜,当然,这对严世蕃来说,也是一种挑衅,因为我看到了严世蕃笑起来时的眼睛是眯起的,那意味着危险临近。
“昨儿晚上大家议事也没议出个什么结论,倒是之后我想着一个主意,本想再去请陆大人共商,却得知你骑了马出去,真是遗憾,不如趁今儿早上大家都在,一起共进朝食,有些事情也好顺道说说。”
严世蕃摆的鸿门宴没人知道想做什么,徐北向来滑头,就想推辞了,“朝食不及晚宴,不如晚上吧,我看早上就免了。”
“早上是早上,晚上是晚上,怎么可同语,况且徐先生,你也来京师多年了,为朝廷费钱费力的做了这么多事情,我心里头有数,此次回去该向圣上奏明表彰,你不必推辞。”
徐北还想说什么,倒是夏兰泽一笑道:“既然是小阁老开口了,你就应下,不要拂了人家的好意。”
徐北见夏兰泽应承下了,整个人的脸上都扭现出了一种极度的不自然,我猜测,他在害怕,害怕夏兰泽,也害怕严世蕃。
“看来还是徐夫人知趣。”严世蕃又对旁边的守卫道:“去,把杨大人也请来。”
之后,我和陆炳饶是不情愿,也跟着一起去了。
然而,这场早饭注定吃得不寻常,尽管桌上放满了乳饼,果茶,糕点等一应俱全的美食,但总有几个人是提不起兴致。
比如我,又比如杨博,和徐北他们看着夏兰泽的神情上有满满的担忧,陆炳简单食了两勺米粥就放下了筷子。倒是左右的曹知府与何知县,期间也想缓解一下桌上宁静的氛围,欲说什么时,一抬手才发现手上没有酒杯,也只能作罢。
“我记得你过去还很喜欢吃甜食,尝尝这个乳饼,我让人选的关外新鲜牛奶加上蜜糖调和所制。”严世蕃夹了一块乳饼对我道。
“严大人,既然是有事要议,就说正事吧。”陆炳道。
“不急,总要等吃好了再说。”严世蕃看着我,我看着碗里那块乳饼,也不知是吃好还是不吃好,一时,大家的目光都汇聚到饼上沉默了。
最后,陆炳干脆夹起筷子将我碗里的饼迅速放进嘴里三两口吞下肚,然后,道:“现在呢?可以说了?”
没有谁会想到,陆炳这清奇的操作就这样结束了尴尬的氛围,让严世蕃哼了一声,罗龙文满眼敬佩。
“昨儿晚上有关赈灾饷银失窃一事,与诸位大人也议了一番,大家都是同朝为官多年,虽说是京里派我来的,我总也要给诸位一个情面,既然之前已由杨大人建议大家将饷银的缺少补上,那不若就先如此,为今之计赈灾要紧,我先就此回去复命,剩下的等日后回了京再说,这样诸位都好交差如何?”
何知县一脸不情愿,因为那补空的大部分银子是他想办法筹的,当然还有比他更不情愿的。
夏兰泽道:“小阁老这话真是好笑,当日杨大人提及的不过是缓兵之计,为的是尽快查出贼寇,如今不去追究赃款,反倒让知县与知府平白出了这钱是何道理?岂不冤屈?”
“兰泽。”徐北拉了一下她的袖子,然而夏兰泽并不理会。
“在下也认为如此,纵容贼子逍遥法外终不是办法。”杨博道。
“纵容?何来纵容?你们是找到那偷盗银两的贼寇了,还是有蛛丝马迹了?陆大人,你说呢?”严世蕃看向我们。
陆炳却笑了一下,讳莫如深的道:“贼不难找,难找的是人心。我以为严大人该明白。”
“我当然明白,因为这辈子我都在摸索人心。”严世蕃轻缓的语气如同他飘忽的目光从我脸颊掠过。
我一阵不自在,然而,夏兰泽却偷偷地向我投来目光,隐约暗示我什么,我心下坚定开口道:“严大人莫急,总是有证据的。这偷盗银两的贼子是谁,马上就该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