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妇人眼皮子窄,谢延所在的谢家是名闻遐迩的大家族,打从谢行俭一家搬进来时,王妇人就误以为谢行俭是谢延家族的旁支,所以才对王氏特别热切。
此时听说谢行俭和谢延两家不搭噶,王妇人顿时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味,想想自己这几个月的舔狗作为,竟然还舔错了人,只觉得像吃了屎一样难受。
王氏见王妇人脸色不太好看,撇撇嘴,抱着团宝往旁边走,周围的几个妇人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劲,便寻了新话题,问王氏,“谢家姐姐,皇上给你家赐了宅院,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进去啊?”
能住进状元巷的,以后几乎都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别看谢行俭这会子还只是一个小小修撰,等进了状元巷,迟早会一步一步的攀升上去。
京城的徐大人不就是这样么?
当年住进状元巷时,徐大人穷的只拎了一个破旧包裹就进去了,如今再瞧瞧徐大人,京城人哪一个见了他,不得点头哈腰?
在朱雀街住下的人家,家里多多少少都是在朝中做官的,敬元帝赐下状元巷后,隔壁左右的邻居纷纷上门恭贺王氏。
有真心实意上门恭喜的,也有假借名头过来套近乎的,王氏全都看在眼里。
别小瞧了王氏没读过书,也没啥见识,可她年轻时跟在谢家大房刘氏后面看多了各式的眼色,如今这些妇人们随便转转眼珠子,王氏都能将她们的心思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比方现在问她家什么时候搬去状元巷的妇人,王氏记得这妇人是不住这条街的。
前两天还见这妇人跟着中人在朱雀街看宅院,今个这帮女人们吆喝着来她家玩耍时,王氏注意到其他人都围着她说话,唯有这个妇人眼珠子时不时的在院子里打转。
若她没估错,这个妇人想买下她这栋宅院吧。
王氏定定的看了妇人一眼,笑呵呵道,“搬去状元巷是迟早的事,只不过我儿明天要娶妻,这两日忙得很,怕是没功夫整搬家的事。”
妇人面露失望,见王氏说完后不再言语,妇人忍不住将王氏拉到一边。
王氏垂下眼眸,顺着妇人的拉扯,两人行至角落。
“谢家姐姐,”妇人笑吟吟的道,“我实话和您说了吧,我家这两天正在四处看房…偏偏看中了您家的宅院,好巧不巧,皇上御赐了大宅子给您家,我这才敢腆着脸过来问问,问您…卖不卖?”
王氏神色自若,笑道,“卖宅院是大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不了主。”
妇人正欲说些什么,王氏又道,“等新媳进了门,肯定是要搬走的,一旦搬走了,这院子也就空闲下来了,势必是要卖出去的,回头我问问我家当家的,看他怎么说。”
妇人欣喜得点头,随即落寞的叹息,“我家姓张,我小儿今年也下场科考了,考得没姐姐家的状元郎好,不过也还不错,说是进了翰林院当差,如今是个小官,诶,比不上状元郎,我那儿子怕是有的熬了。”
翰林院?
王氏努力的回想着小宝和当家的平日聊天时说的话,好半天才想起来小宝成亲后也要去翰林院当差。
“我说听着耳熟呢!”王氏笑道,“我家小宝不日也要去翰林院,都是同僚,我家小宝和你儿子差不到哪里去,都是芝麻小官。”
“真的?”妇人瞪大了眼。
王氏一脸慎重的安慰妇人,“你也别担忧,我儿是状元啊,如今也不过是个打杂的小官,你再想想你儿子,不是状元郎也进了翰林院,可不就是出息么!”
妇人被王氏一顿忽悠,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启了夸赞对方儿子好的小游戏。
*
吃晚饭时,王氏格外高兴。
不光王氏,谢长义、谢行俭以及居三和王多麦都开心。
皇上赏赐宅院,对于做臣子的而言,是这辈子不可多得的恩宠,且谢家明天要添新人,可谓是喜上加喜。
“小宝,”王氏笑道,“今天有个读书人家来找我,问买咱家这栋宅院的事,我一时做不了主,就说回来问问你们,等咱们搬去了状元巷,这房子应该要卖吧?”
谢行俭嚼着海虾吃的正得劲,听他娘问卖房的事,他没着急点头,而是看向他爹,意思是卖不卖得看他爹的意思。
谢行俭不想事事都越过他爹做决定,虽说这宅院是他一手买的,只如今他家还是他爹当家,他总得顾及着他爹这个大家长的颜面。
谢长义看儿子将问题抛给他,幽幽的咽下嘴里的吃食后,见婆娘也眼巴巴的望着,这才慢吞吞的开口,“小宝这宅院买的相当不错,若卖不出去好价钱,宁愿不卖。”
谢行俭暗暗点头,他爹不愧是他爹,不像他娘,外人说两句好听的,就被忽悠住了。
他现在住的这栋宅院虽说是捡漏的,只如今因为他身价大涨的缘故,这套院子自然水涨船高,才一下午的功夫,就有七八个中人找上他爹了。
“什么?!”王氏惊愕的下巴都快掉了,一双眉毛飞舞个不停,“当家的,你说咱家这院子能卖八千两??”
谢长义被王氏一声吼,吓的筷子险些没拿稳,他朝王氏翻了个白眼,轻轻哼道,“不然呢?你还当这里是雁平吗?再说了,别人都说小宝是朝廷新…新啥子来着…”
“新贵……”谢行俭不好意思的补充。
“对!新贵!”
谢长义与有荣焉的大喊,“好一些人都拿钱来巴结小宝,说要买下咱家的宅子,我没答应。之前总有人说小宝娶罗家小姐是在攀高枝,如今你瞧瞧,罗家小公子被派出京城做官,而咱家小宝留在京城便也罢了,还特意恩赐了宅院,可见皇上是看中小宝的。”
“爹。”谢行俭未动声色,只轻轻道,“这话你日后可别当棠笙的面说。”
王氏见儿子微有不快,使劲掐男人的手臂,“叫你嘴快!罗家是小宝的亲家,但凡罗家过的不舒服,吃亏的终究是小宝。”
“你别看外边的人恭维你,踩低罗家是看得起咱们,其实吧,人家在看你笑话呢,想想小宝才要娶一个高门女,眼下罗家就败落了,那些人定在背后嘲笑小宝攀高枝攀错了人家。”
“他们真这么说小宝?!”谢长义气的胡子炸起。
王氏犹待再说,这时谢行俭轻咳一声,淡淡道,“爹,娘——”
王氏和谢长义忙放下筷子,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等谢行俭接下来的话。
谢行俭兀自笑道,“二老别紧张,儿子接爹娘上京是来享福的,外头怎么讨论儿子,二老就当左耳进右耳出,别当真。”
王多麦跟着道,“对,姑姑、姑父别当真,你们越当真,他们就说的越欢,不若随他们胡说,反正咱们又不会掉一块肉。”
王氏和谢长义齐齐点头,谢行俭往爹娘碗里各自夹了块海鱼,道,“爹,娘,朝中有些事,我本不该在家说的,但如今瞧着,我还是说上几句为好。”
王氏咬着咸鲜的海鱼,呜咽的点头,“小宝…你说,我跟你爹…都听着。”
谢行俭微笑,“皇上看似不待见罗家,实则是在心软放过罗家。”
“这话怎么说?”谢长义不明白。
“罗家在前朝越皇帝时期开始发家的,后来罗家支持新皇登基,太上皇圣姿硕茂、爱人好士,罗家才渐渐的从武将门阀中站起来,只不过如今的皇帝疑心重,总担心罗家有不轨之心,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压罗家。”
“这…这也太忘恩负…”
谢行俭忙摁住他爹的嘴,摇摇头,压低声音道,“爹,万万不可言皇家的不是,小心隔墙有耳…”
谢长义吓的脸色发白,讷讷的点脑袋。
谢行俭看了眼静坐一旁的爹娘,长长叹了一口气,“罗家虽不如从前兴旺了,但咱们老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王氏抿抿嘴,抢答道,“这道理娘懂,咱们乡里人常说大船打烂了还剩三千钉…”
谢行俭笑着附和,“娘说得对,总之咱们别小瞧了罗家,外人不知情便罢了,随他们乱说吧,只是爹娘别信了就是。”
王氏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掀唇而笑,“小宝说的娘都懂了,以后不会再听那些人胡说八道。”
说着,王氏胳膊肘拐向闷头吃饭的谢长义,谢长义咽下口中的饭菜,擦擦嘴看向儿子,“小宝你放心,爹不会给你添乱的,管罗家以后是好是坏,他都是咱谢家的亲家,这些天爹也看出来了,罗家的老侯爷挺看好你这个准女婿的,将心比心,我和你娘也会把罗小姐当亲女儿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