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何处不可怜(重生)+番外(54)

陈寻雁指尖磨着袖口的竹绿云纹,道:“李彧不会把我们的计划透露给旁人,他定是打算收入自己囊中的,但他一口吃不下,一时也抓不住机会,庄子上暂时无事。”她太累了,她想离开。

她说得头头是道,陈霁却还是放心不下,陈寻雁要回鼓叶城的要求提得太突然。

陈霁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眼中含着担忧道:“雁雁这是怎的了?”

“我想爹爹娘亲了。”陈寻雁带了哭腔,两行清泪流下。她好怀念小时候,爹爹会把她背到肩上“骑马”,娘亲会用凤仙花给她染手指甲。那里所有的人都喜欢她,所有人都心疼她。她不用守任何规矩,仿佛只要跟在两个哥哥身后就可以做一辈子小孩子。

京城是个让她眼花缭乱的水晶球,她只在与路先生相处之间寻到一点乐趣。若是她不得再见先生,京城还有什么值得留念?

陈霁心疼地把她搂到怀中,任由眼泪打湿他的肩膀。是他疏忽了,雁雁到底还是只有十七岁。

坐直身子收收眼泪,陈寻雁轻轻吐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我都知道了。”

在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方无应猛地抬头,陈霁的脸色也瞬间惨白。

“雁雁……”

“哥哥不必多言,我都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只求你成全我,让我去北漠吧。”陈寻雁伪装得极好,似乎完全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雁雁是时常在外行走的,路惊鸿一朝回京,两人断无不见面的可能,如此看来,去北漠也好。陈霁终于点了点头。

路惊鸿牵马走在车水马龙的京城街道上,奇怪怎么冬日的阳光也这般刺眼,教他看不清脚下的路。

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是陈将军不满意他做女婿,还是大公子另寻到了更有能力之人,甚至猜想是雁雁变心了。谁知竟是这样。

是造化弄人?路惊鸿天才的头脑竟没能想清。

路惊鸿回了路府,他心神纷纷扰扰,没有第一时间去向爷爷请安,而是回了自己的书房。

他过目不忘,即使离开了近一年,也一眼便察觉书房内有些东西的摆设不同了。他未通知任何人便上路回京了,府里的人兴许还没有得功夫来打扫,谁会进他的书房?

他看见了自己最隐秘的心思——那个楠木冰面匣子摆在书桌上,而不是它从前的位置。他带了些恼怒地打开匣子,谁竟敢动他这个东西!入眼却是他最熟悉不过的手书:

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

心中如遭一击,是雁雁来过。

路惊鸿的目光无力地在书房里逡巡着,雁雁还碰过哪些地方?她是否看过书架上的剑谱?她是否去看了那只小狐狸?她是否睡过自己的床?

他们本该明年夏天就成亲,他本可以守护雁雁一辈子,可如今竟要终生不复相见吗?

在一片虚空之中,他妄图捕捉住陈寻雁的音容笑貌,却除了那一行字以外,徒劳无获。

不知他在书房中困坐了多久,暮色沉沉时,门外响起敲门声,“大少爷,您该去给老爷请安了。”

路惊鸿起身,随着下人往崇雪院而去。

老人家体弱多病,冬日畏寒,崇雪院主屋关得严严实实,只点了几盏灯火。路惊鸿走走近了才发现爷爷气色比从前差了许多,家书中爷爷说自己最近精神不错,想来也只是安慰他。

又是一个冬日,可他的心境却和从前完全不同了。他在床头旁的矮凳上坐下,“爷爷,我回来了。”

路老爷子只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微到若不仔细辨别,竟近乎听不见的地步。

正有侍女推门而入,弯腰侍立床边,“少爷,家主该用药了。”路惊鸿伸手接过侍女托盘中的药碗,一如往常般替爷爷喂药。

路老爷子只喝了几口便挥手阻止了路惊鸿的动作,轻咳了几声才道:“我心里有数,喝这么多药也是白费。”他侍立一旁,端着药碗的手一时有些颤抖。

平复了一阵呼吸后,爷爷又悠悠叹了口气道:“遗嘱我已经立下,你不必与你二叔二婶争。”爷爷这是在安排后事了,路惊鸿哪里还听得进,只紧了紧掖被角的手,“爷爷!”

老爷子抚了抚他的手,“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得到的会是最多的。”爷爷苍老的掌心抚着他的手背,路惊鸿在无可奈何中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老人家生性豁达,将生死看得淡,不愿再多谈,只道:“你那个陈二小姐怎么还没娶过门?”

心似乎被一只手攥紧了,路惊鸿眼神暗了暗,低声道:“再等一段时间吧。”

爷爷只笑呵呵道:“那是个好姑娘,你可得抓紧喽。”

良久,路惊鸿从崇雪院中退下,冬日的冷风鞭子似的抽着他的脸,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爷爷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第49章

自从那日大吵大闹了一次后,陈寻雁便恢复了以往的冷静。说话行事更显滴水不漏,寻不出一点差错来,但从前眼里那熠熠的光彩却迅速黯淡下去。

捡枝采叶看了却担心不已,小姐若是骂她们打她们都好,但这般了无生气的样子却最是让人忧心。陈霁也是心急如焚,却知道这于她是一道大坎,不能把她逼急了。思来想去,雁雁在京城中似乎只有一个朋友,便着人去将沈济棠请来府上。

这日午后,陈寻雁没有像往常一般去商行查看情况,只在流云馆中静候着。当沈姐姐踏进房门的一刻,她才得以稍稍放松。近来她常常失眠,睁眼直至天明,脑中的弦时时紧绷,警告她求不得、握不住的贪嗔痴。她甚至害怕沈姐姐会失约,把她一个人抛在寂寂的流云馆中。

沈济棠最近曾听何衷寒说起雁雁与路大人婚事有变,心中担忧却不好贸然前去询问,这日接到大公子相邀,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一进门,却是雁雁憔悴的模样,心中早盛满了疼惜,上前握住她的手道:“雁雁这是怎么了?”

陈寻雁知道自己眼下熬得青黑,样子难看得很,勉强挂起笑容道:“睡不着罢了。”

沈济棠牵着她的手往床边而去,“这会子趁我在,你好好歇歇,姐姐守着你。”

陈寻雁任由她替自己宽衣脱鞋,安置在床榻上。沈济棠不好多问,只捡了些无关紧要的趣事说与她听。陈寻雁枕着沈姐姐的腿,嘴角带了些笑意,悠悠地听沈姐姐说的那些迷濛又遥远的细碎琐事。

沈济棠偶尔伸出手,替她整理耳边碎发。陈寻雁拉着的她手问:“沈姐姐近来和何公公可好?”

沈姐姐耳垂染上一点红晕,微笑道:“是好的。”

陈寻雁由衷地替姐姐高兴,念了一句“那就好”。末了却有些无力虚浮,怎么她与先生就得不到一个“好”字呢?

暮色逐渐降临,沈济棠见她已经阖眼,轻轻地把手自枕下抽出,准备告辞。本该熟睡的陈寻雁却瞬间睁开了眼,杏眼中全是惊恐。看清沈济棠还在身边后,她带了些期望道:“沈姐姐陪着我好不好?”

沈济棠替她拉高被子,温柔道:“我陪着雁雁睡觉便是。”

当夜,陈寻雁将头埋在沈姐姐的臂弯中。沉沉睡意之间,她发现沈姐姐身上有娘亲一样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翌日清晨,沈济棠去向大公子告辞。见到人,她有些心惊,大公子竟然受了伤,还严重到需要坐轮椅的地步。整理了一番心绪,对着满眼焦急的大公子摇了摇头,道:“雁雁的情况,实在是不好。”

陈霁煞地握紧扶手。

沈济棠心思沉沉。昨天晚上雁雁虽然睡着了,却连梦中都在流泪。她仔细听了听,雁雁在梦中咬紧牙关,喊了几声“娘亲”,其余的皆是“先生”。她搂着雁雁单薄的脊背,一直没想明白,既然雁雁与路大人这般要好,大公子又心疼妹妹,两人的亲事怎会出了这般差错?

她终究是逾矩地问出口:“路大人与雁雁……非如此不可吗?”

陈霁灰白着脸色,叹道:“造化弄人。”

夜色之中,陈寻雁坐在屋顶房梁上,一条腿垂下,带了些肆意地在空中轻晃着。

屋内点着一盏灯,想是主人在离开前以为会马上回来,便没有熄灭。灯火被偶尔从窗口吹进来的风带得有些跳动,陈寻雁的心思也跟着烛火晃动,有些不得安宁。

她最后几日都在商行里处理账目的收尾事宜,临走了总不能给哥哥留下一堆烂摊子。她忙得脚不沾地,分不出一点心思来想其他事,仿佛这样就可以逃过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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