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目光沉沉,“走了这么一圈,我越来越觉得……”
“诶诶诶,我的房子!我的屋顶!”
一声沙哑苍老的高呼之声传来。
马车在黄沙大道上行走着,一场大风刮过,卷起了一户人家屋顶的茅草,茅草被大风刮的纷纷扬,四处都是。
屋里穿着破烂衣裳的老者跳着脚跑了出来,迎着风追着被卷走茅草,一边追,一边哭喊道,“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人!”
追着追着,老者一个趔趄摔倒在田地间,只能望着天上的茅草越飞越远,一个人哭泣不止。
康王远远的见此情景,拉停了马车,跳下马车,追着风,为老者从风的手中,夺回了几把稻草。
月婵是有心无力,也跟着跳下马车,想要抓几把,奈何身高不够,蹦跶了几下,根本够不着天上乱飞的稻草。便走过去扶起老者,“老人家,您没事吧?”
那老者老泪纵横,“我的屋顶!我的屋顶!这可怎么办啊?屋顶都被掀了,我以后可怎么活?”
月婵安慰道,“您别担心,我们会帮你把房子修好的。”
待到风势稍停,月婵将老者扶到一个石头上坐下,自己去捡起地上散落的稻草,和康王的拾在一堆。
老者擦了一把眼泪,“谢谢你们两个好心人。”
康王道,“老人家,您家里有没有梯子。我去把屋顶上的稻草重新铺好,很快的,用不了多久,您别担心。”
老者连连点头,“有的,有一个梯子。”
大风过后,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康王跟着老者,扛起梯子,架在了屋前,爬上屋顶,淋着雨,利落的重新铺好了稻草。
老者眼泪汪汪的握着他们的手,“谢谢!都被雨打湿了,快进来烤烤火。”
下了雨,驾着马车也不好行走。
康王将马车赶到老者的牛棚里避了避雨,公主和柳儿还是晕乎乎,双腿发软,月婵搀扶着她们下了马车。
四人进了屋,茅草屋里比表面上看到的还要破败不堪,这简直是月婵见过最破败的房子了,可以说是危房也不为过。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注1】
月婵这时深深的理解到了杜甫吟唱这句诗句时心中的哀痛之情。
康王面露哀痛之色,“老人家,就你一个人居住吗?你的家人呢?”
老者长叹一口气,生活已经压弯了他的腰,他从墙角抱起一抱柴火,月婵帮着他一起生起了火。
老者道,“我的老伴去年生了病,吃不起药,去世了。我的儿子,十年前被抓去从军,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只有我一个老头子住在这里,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年轻人快点过来烤烤火。”
康王走到火塘边坐了下来,“老人家您别伤心,我看您身子骨定然还不错,这一壁的柴火都是您砍的吧?墙角的柴刀也很锋利,看来您必定经常打磨。”
老者摇摇头,“不是,我一把老骨头了,哪里有着力气,是我儿子从军的一个友人,跟我儿子一个营的,偶尔会来看看我,柴火也是他砍的,柴刀是他留给我的。若不是他,我这把老骨头早就成了灰。”
康王丢了一个柴火进火堆里,“老人家,您儿子的友人可是一个猎户?”
老者诧异道,“年轻人,你认识他?”
康王点头,“有过一面之缘,那位大哥也帮了我。”
老者笑道,“二壮他是个好人!”
月婵:“二壮?”
老者道,“对,我们都这么称呼他。”
话音刚落,一个背着柴火,拿着柴刀的大胡子便从屋外走了进来。
他显然一脸戒备,定是看到了牛棚下的马车,想要来看看老人的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老者见他来了,开心笑道,“二壮,你来了?”
李二壮目光敏锐的扫视了他们一圈,放下柴火,“孙大爷,我来看看你。”
孙大爷为猎户介绍道,“刚才起了一阵大风,把屋顶的茅草给吹走了,是这几位年轻人帮了我。”
猎户道,“多谢几位。”
孙大爷笑道,“看我这个脑袋,你们进来这么久了,都忘了给你们倒点茶。我去把水壶拎来。”
待到孙大爷去了后屋,猎户冷冷的扫视着康王几个人,“你们为何在此处?”
康王诚恳道,“无意惊扰,只是路过。”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水来了,还热乎着呢。”孙大爷拎了水壶,很快便回来了,“来,喝点水。”
“谢谢孙大爷。”月婵笑着接过孙大爷手上的水壶,在几个粗碗里倒了水。
康王给公主喂了点水,她喝了几口,又全部给吐了出来,且呕出来的酸水发着阵阵腥臭,面色更加灰败。
另一边的月婵给柳儿喂了几口,柳儿的情况好很多,水倒是都喝了下去,而且并没有反胃,看起来整个人的身体情况已经都快要好了。
孙大爷看着她难受的模样很心疼,“哎哟,这小姑娘,怎么病恹恹的?二壮,你懂得草药,不如给这两个小姑娘看看吧?”
猎户本来不想管,但他似乎很尊重这位姓孙的老人家,老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猎户也只好走上前,“我略懂点草药,我来给她们把个脉,如何?”
康王给道,“那就麻烦大哥了。”
猎户给公主和柳儿把了脉,瞥了一眼康王,“小兄弟,你的这两个妹妹的病可有些麻烦,需要的药材可不少,你过来,我与你细说,你好好记下来。”
康王知道这是猎户要和他单独说几句话,非常配合,“好的,多谢大哥。”
……
雨已经停了,两人走出了堂屋,来到了四下无人的后院。
猎户目光森寒,“那两个女子中的是军中的迷药,你们的身份可不简单呐。”
康王一听这话,便知道猎户定有良方,“请问大哥,她们的迷药该如何解?”
猎户道,“这迷药可自解,休息几天药效便会散去。”
康王:“可我妹妹为何还是虚弱至极。”
猎户:“最麻烦的不是迷药的药效,而是迷药的药效甚为猛烈,灼伤了肠胃,加上那个最小的女孩子身体中还有些微寒毒,所以她的情况才会比另外一个严重许多,食不下咽,连口水都喝不下,再加上马车颠簸,大伤元气。这是军中最昂贵,制作最复杂的迷药,你们到底的什么人?”
康王正色敛容,“敢问,您可是十年前平定南诏的大功臣,人称忠义将军的李随大将军?”
李随目光如炬,“你怎么知道?”
康王尊敬的向他行了一个礼,“李将军,实不相瞒,我的真正身份是当今陛下的第七子——景平。”
李随目光一动,“你是那个傻王爷?”
康王苦笑道,“正是。”
“呵。”李随自嘲的笑了笑,“连我这个‘死’了的人都还能够活着,一个所谓的‘傻子’却不傻,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康王道,“我不久前才知道当年真正私通外敌的是监军柏泽,您受苦了。”
李随长叹一声,“你已经知道了?若不是十年前,有小人出现,私通南诏,泄露军情,让那南诏王逃走,我便能够一举灭了南诏,也不会有如今南诏大举进攻大历的可能。”
康王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随整个人阴气沉沉,“此事说来话长。十年前,我奉命击退南诏军,柏泽名义上是监军,却多方掣肘于我,我暗中查探,发现他与南诏人有勾结,偷偷放跑了南诏王。”
“我将此事秘密告之于大皇子,却被柏泽反咬一口,拿出伪造的我和南诏密通的书信,指认我是内奸,故意放走南诏王。”
“那个时候,南诏的军队已经被我军收拾的七七八八,大皇子在那时请命增援,本就是想来收割胜利的果实,想要在最后关头将大功揽在自己的头上。”
“可惜我当时,一心只想肃清奸细,彻底打败南诏,没有猜中大皇子心中所思所想。柏泽诬告于我,大皇子顺水推舟,我就这样被皇上判了通敌之罪,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李随因为不得皇帝的信任,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很是惆怅。
康王待他神情稍缓,方才继续问道,“我曾经读过卷宗,卷宗上记载着您在十年前被判了通敌罪,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焚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