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差不多玩腻了之前那个三日月,相比从前的仇视与忍耐,这振三日月配合的态度让他愈发起了兴致。
审神者将三日月翻转过来,猛然顿住了动作。
在付丧神肩胛中间的位置,那个圆形的、已经模糊了大部分的刀纹瞩目而刺眼。
审神者眯起双眼,用力按上那块皮肤。
怎么会呢?
先不说就算是同样的刀,刀纹基本不会出现在付丧神身体的同一个地方。新刀的刀纹从来都是完整的,这个三日月身上的刀纹却……
与先前那振三日月,一模一样。
审神者松了手,重新直起身来,低头打量着身下的付丧神。
是那块碎片的缘故吗?
与这振三日月融合的碎片里,的确带着上一振三日月的刀纹。
他从来没有见过先例,或许……这一振三日月也存在着之前三日月的意识?
审神者皱了皱眉头,看向三日月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件物品,带着推测与怀疑。太聪明的刀,虽然比其他的有意思,却也意味着麻烦。
他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
“起来。”
听到审神者命令一般的口吻,三日月坐起,抬手拢起衣服,不紧不慢地将腰带系了回去。
……或许是刚刚碰见他翻找书柜已经让对方起了疑心?但或许又有别的原因。
三日月安静地坐着,等待对方再次开口。
而审神者只是倚在墙上,不知在想什么。
没过多久,几振极短从刚刚审神者出现的暗门里依次走进来,为首的小夜左文字手中端着一个托盘。
三日月一眼扫过去,里面盛着大量的刀剑碎片。
“主人。”小夜左文字走过来,恭恭敬敬地垂下头。
审神者将手伸入其中,捞起些许碎片,又随手扔下。
金属相撞的声音清脆,仿佛痛苦的铮鸣。
五虎退也走了过来,模样如同娃娃一般乖巧,“主人,我把它们扔到下面去吧。”
审神者轻抚了一把五虎退的脑袋,将盘子递向三日月。
“把这些垃圾扔到最里面。”
三日月接过托盘,却不知道“最里面”指的哪里,于是站在原地。
根据五虎退刚刚的话,碎刀对这个本丸来说应该是习以为常的事了。
审神者起身,走到神龛旁边,将它整个按了下去,接着,他将本该沉重的书柜轻松推开,露出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暗道。
三日月了然,没想到天守阁下面……不,应该是整座本丸下面,还有特意留出的空间。
至于用来做什么,他大概能推测出一二。
走下暗道,里面的灯光稀疏而冷白,惨惨地晃人视线,阴冷的湿气在墙上凝作水珠,泪一样滑落下去。
空气中的铁锈味刺鼻,与发霉的青苔融合在一起。
暗道曲折而窄长,每个路口都能看到周围许多上锁的铁门。
经过一处偌大的空间时,三日月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刀剑碎片。
带着血,生着绣,散尽了灵力,废铁一般聚集在这里。
三日月脚步未停,直直地朝着最里面走去。
在暗室的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原来在这里……
对方雪白的羽织早已被鲜血洇得看不出颜色,地面的暗色是早已干涸的血,铁链穿透了他的锁骨与肩胛,紧紧缠绕在钉于墙壁的架子上。
三日月朝着鹤丸走去,轻微的脚步声在静谧的暗室里异常清晰。
白发的付丧神睁开双眼,金色的眼瞳散发着诡谲的光芒,仿佛暗处蛰伏的野兽,目光中带着冰冷的审视。
在看到面前的人是三日月时,他紧绷的神情缓和了些许,皱起的眉头有一丝松动。
三日月在鹤丸面前站定,对方腰间空无一物,天守阁的那振太刀应该就是他的本体。
“三日月……”鹤丸的声音沙哑,仿若砾石磋磨。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三日月手中的托盘上,“啊,又送下来了吗……这次是谁……?”
随即无所谓地道:“不管是谁……总会有另一个同样的替代他。”
三日月注意到,鹤丸被锁链穿透的地方又渗出了深色的血,伤口已经与铁锁的颜色融为一体。不知道他到底在这困了多久……
鹤丸低咳着,连抬头都像是颇为费力,“好吧,我就告诉你……怎样对付那个渣滓。”
他咳出了些血沫,咳嗽引发的颤动带动锁链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靠近点,那些短刀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偷听……”
鹤丸随意地瞥了一眼旁边,转而注视前方颀长的身影,眼中光彩顿时暗沉下来。
三日月又走上前几步,直到与他仅剩一步之遥。
痛楚霎时间席卷整个身躯,没有任何征兆。
三日月动作一滞,发觉自己的本体不知何时被鹤丸抽去,握在手中。
太刀穿透了他的胸膛,鲜血顺着刀刃滑过,在紧握刀柄的苍白指间交错,旋即滴落。
“嗤……就这么急着为你那‘主人’邀功吗?”
三日月惊然抬眼,望见鹤丸得逞一般疯狂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渊、洁桃子╮(‵▽′)╭、退休老头 10瓶;溟沐 6瓶;昱微连敕、静晨、物理净化 5瓶;迎接未来 1瓶;
第54章 狩(四)
四周静谧异常,空气凝结,似乎能听到血液滴落在地的声音。
鹤丸握着太刀刀柄,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它碾碎。
三日月前胸开始晕染扩散的鲜血映入那双金色的眼瞳,色彩交融仿若正午的太阳渐渐西落。
他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战栗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暗室里响起,“你们还没有放弃吗……妄想着我会把方法告诉他?”
三日月的目光紧紧锁着面前的鹤丸,从这段话中悟出了什么。
难道,他知道怎样对付那个人的方法吗……?
染红的刀刃被猛然抽出,痛楚从身体深处随着伤口崩裂开来,三日月的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刀光一闪,鹤丸向他刺来第二刀。
三日月沉手解开刀鞘,抵挡住攻击,只听一声砰然脆响,亮眼的火花迸溅,没入黑暗之中。
鹤丸身形不稳,摇摇欲坠,最终撑着刀单膝跪倒在地,扣着锁骨的铁链不住地晃动,牵带出更多的暗红的血。
他看着面前的三日月,眸子里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意。
自从被关在这里,已经数不清过去了多久。
那人见他死不开口,已经很久没有给他灵力了,只等着将自己拖延致死,恐怕其他人也以为他早就死了。
本体被收走,每日反复折磨,如今已经濒临碎刀……如果不是今天忽然注入的灵力,他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鹤丸沉下目光,他一直耐心地等着本体支撑不住碎掉,到那时候自己也会随其消失,却没想到今天忽然有灵力注入本体……是还没有放弃吗?或者……想继续折磨他取乐?
三日月宗近早已折碎,眼前这一振大概是新锻来的刀吧……
鹤丸的目光落在三日月微微敞开的衣襟上,腰间略微凌乱的褶皱足以证明他经历过什么。
真是可笑啊,之前的三日月已经解脱,这一振却被那个渣滓控制,还不如让他一刀干脆利索地解决,还省的被那人强迫做些恶心的事。
“这样活着……与死又有什么区别呢?”鹤丸又笑了几声,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凉。
三日月捂住胸口,鲜血从指缝中溢出,沾满手背,却是一言不发。
这里还有其他人。
鹤丸撑着太刀缓缓站起,抬起手臂,刀尖直指三日月,却已然失了大部分力气。
对面深蓝的付丧神脸色苍白,眸中毫无神采,支撑不住后退几步,倚着墙缓缓滑落,蹭得墙面抹开一片红痕。
就在鹤丸对三日月劈下第三刀时,一阵白光闪过,兵刃相撞,鹤丸手中的太刀被震落,甩到了他无法触及的地方。
鹤丸回头,神情比先前更冷。
阴影中走出两振短刀,是药研和小夜。两人一同收起短刃,退到一旁,眼神无波而晦暗。
随后,审神者从暗处现身。
他走到三日月身旁,掩在面具下的眉头紧皱,从这个角度能望得见付丧神闭合的眼眸与浓密的睫羽,以及褪去血色的唇瓣。
大概已经重伤失去意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