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烟雾缓缓地从嘴里吐出,周屿坐起身来,顺手摘了一朵旁侧的玫瑰,火艳艳的一朵,挺精神的。
第24章
(床头上的玫瑰花)
清晨时分,朝霞洒千里,看来六月的第二天是个好天气。
别墅二楼的小房间里。
萧桥一度以为自己早就被云霄飞车甩出了地球,因为只有外太空才是摇摇晃晃的,现在萧桥正在体验失重,脑袋昏昏沉沉一团糟糕。
眼皮很重,睁开费了好大劲,恍惚间眼底映入一抹红,具体模样瞧不清楚,缓了许久原来是放在床头柜上的玫瑰花——红艳活力,与现在的他截然不同。看上去像是有人专门放在这里用来嘲讽他。
在和之前同一个房间醒来,似乎从来没有从这个房间出去过一样。
.
“嗡嗡嗡。”手机不停振动引起了萧桥的注意,他靠着意识去摸索,点开放在耳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对方抢在前头。
“萧桥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咳咳咳……”随后响起一阵咳嗽声。
萧桥听出来是严立舟,他咽了咽口水,声带扯着痛,他只能“嗯。”
“.咳咳……你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在哪里吗?咳咳咳……我马上来接你,那个人有没有把你怎样,你现在还好吗?嘶——”严立舟情绪过于激动,说话时扯着伤口生疼。
萧桥不知道周屿找人教训了严立舟一顿,但他还是起疑了,反问严立舟,“学长…怎么了?”声音沙哑,一听便知。
“你嗓子怎么了?”
萧桥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严立舟虽然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认怂,思索再三还是说,“被打了…但是我会让他加倍还回来的。萧桥你别管我,你先告诉我你在哪里?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你是不是那次去酒吧帮室友代班时,被他缠上了的,像他这种富公子就仗着自己有个臭钱就欺负人。萧桥你别担心也别怕,等我哥回来这事他会帮你摆平的。”
“你哥?”
“对,我哥他是……”严立舟话头一转,“反正他特别厉害。别说我哥呢,你是不知道你在哪里吗?”
萧桥平静地说:“学长,不麻烦你了,我自己的事自己会解决。”对于周屿,他不要任何人的帮助。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未曾预料到的回答使严立舟思维短路,一时语塞。
.
没听见严立舟说话,萧桥说:“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严立舟连忙开口,“他威胁你了吗?”
“没有。”
“萧桥,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承受这些,一个人的容量是有限的,装不了多少痛苦,需要多一个人替你分担,这样不好吗?我不怕麻烦的…我喜欢你,怎么会觉得你麻烦了。”严立舟手心出了汗,怕手机滑了他紧紧攥着,苦笑着说:“我知道你对我没什么感觉,但…这也不影响我喜欢你啊。你就给我个机会,让我替你分担点痛苦吧。别总是一个人,好吗?”
萧桥依旧坚决,他认定了的就是认定了,任谁说也没有用,“习惯了。”一块石头从来就在那儿,别试图去搬动它。
嘟嘟嘟……
.
乍然而止的电话引得病床上小木桌上的营养粥和水果无辜遭殃,刚凉的粥被严立舟扫到了地上,溅了一地,水果拼盘也散落各处,有些跑进了病床下,洁白的地砖上缀了不一样的色彩。
一旁站着一个年纪三四十岁的男人,是严立舟他哥派来的人,叫顾留生。他双手放在身前没有上前收拾的意思,他了解自家的小少爷,从严立舟打电话起他就一直在,严立舟的每个表情他全都尽收眼底,却不会多说一句不该说的。
见严立舟一直呆坐着,虽已经是夏天了,但早晨气温低,怕他病情加重顾留生才上前去披了件外套。
“我哥什么时候到?”
“严总赶了最早的飞机,估计快到了。”顾留生如实说,但见小少爷情绪不高,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又补充道,“严总直接从机场过来看少爷,严总知道少爷被打了生气得不行,立马就飞回来了。”
严立舟翻身下床,动作太大又扯着伤口了,他一边艰难地穿鞋一边对顾留生说,“我要出去。到时候我哥你帮忙应付。”
顾留生眼疾手快抓住严立舟,摇了摇头劝道,“少爷,不可以。严总会生气的。”
严立舟低头看了一眼胳膊,望着顾留生,语气中带着哀求的成分,“顾哥,我必须去。”
顾留生不明白严立舟说的必须去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只知道负责严立舟的安全是他的任务。
“少爷,别怪我。”顾留生将严立舟拷了起来。
严立舟吼着,说到最后有些哽咽,喉咙疼得很,“如果我不去的话,这世界上就没有人会帮他了,你知不知道!他…他…其实很孤独。”
.
萧桥嘴里含着食指,他刚刚不小心碰了下床头的玫瑰,没想到被刺扎着了,立马渗出圆圆的血滴。
破口的血滴不断被吸吮到萧桥口腔里,微弱的铁锈味一点一点填满。萧桥并不讨厌这个味道,还有点喜欢。
萧桥还记得小时候在福利院,有一次切水果,手没拿稳水果刀不小心削到了手。生活老师吓坏了,急忙去找创口贴替他止血。而萧桥就干站着,他第一次仔细地看着手指上不停往外冒的血珠,鬼使神差地放进嘴里,不停地吸吮。
第一次尝到了血的味道,和想象中的不一样,但也不错。
生活老师拿着创可贴回来,看见萧桥含着手指吸血的模样,竟想起了中世纪冷血无情的吸血鬼,怎么从一个小孩身上联想到吸血鬼,生活老师没忍住打了个寒颤。应该是从那时起,生活老师就发现萧桥和其他小孩子有些不同。
具体也说不上来。
萧桥放下手指,眼神阴郁,眸子中貌似盛着刚刚的血滴。
.
萧桥本想试试,没想到房门压根儿就没锁,轻轻松松出了门。
刚踏出门就遇见了正在擦拭走廊上摆放的装饰品的阿姨,打扫卫生的阿姨立即停下手里的动作,对着萧桥微微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萧桥从她身边经过,突然他停了脚步,问了句,“请问一下,周先生的房间在哪里?”即使刚才喝了水,喉咙还是很疼,说话也费力。
保洁阿姨伸手往右指了指,小声地说了句,“最里面那间。”
“谢谢。”
萧桥来到门口,却迟迟抬不起手去敲门,临到关头却胆怯了,明明早就做好决定了,真正付诸行动时,却成了个胆小鬼。
他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叩叩叩”。
片刻后,屋里没有回应。萧桥又敲了一次,还是没有动静。正当萧桥准备转身离开时,屋里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进。”
萧桥慢慢地推开那扇定制的樱桃木门,开门也挺需要勇气的。
.
屋里的声音从门缝里钻了出来,门缝越大跑出来的越多,大多都进了萧桥的耳朵里。熟悉的旋律,萧桥好像在哪听过。
屋里很暗,萧桥借着开门时带进去的光能依稀推断出,周屿应该是靠坐在真皮沙发上,手随意地搭在沙发上,表情倒是没看清。
萧桥缓慢靠近周屿,一是视线受阻,看不清。二是他还是害怕周屿。
“你来干嘛?”
靠近了,音乐也听得更清楚,萧桥想起了,正在播放的是舒伯特的《野玫瑰》,是个少年采野玫瑰的故事,野玫瑰不愿意被少年采撷,少年偏要一意孤行,野玫瑰只有用身上的刺保护自己。歌曲节奏很欢快,故事内容却非如此。
要不是亲耳听见,否则很难想到这首民谣竟和眼前这个男人扯上点什么关系。
周屿见萧桥愣着没说话,一把将他拉到怀里,抚着萧桥的脊背,语气温柔地说,“说,你来找我干嘛?”
“周先生,我想明白了。之前是我不识抬举。”说话时,尽管看不太清周屿,但萧桥仍有意地避开周屿的目光,他低下头,攥了攥手里的衣角,“我以后不会……”
周屿故意挑逗他,“不会什么?”
萧桥声音很小,比空中飘零到地上的灰尘的声响还小,“不会……反抗,不会刺向你。”
“哈哈哈哈哈哈。”周屿哈哈大笑,都快盖住了正在播放的野玫瑰。笑声骤停,周屿捏着萧桥的下巴,盯着萧桥看似人畜无害的双眼,他说,“怎么证明?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