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的,临风哥你快去吧。”张莹莹催促道。
应诺也不客套,揣着药一路跑回了傲月公子的院子。
缸里的水已经见底,小厮又去井里挑了两桶,见应诺回来,整个人精神一振:“临风公子!”
应诺检查了一下,幸亏秋天凉爽,江月腿上的热度已经散了,他将煎服的药递给小厮,交代了火候煎法。
此时应诺衣服的领口和后背都汗湿了,却恍若未觉,专心将碾碎的药材调制成膏状。他用剪刀小心减下烫伤部位的布料,挑破水泡后,替傲月公子敷上膏药。
江月盯着应诺的侧脸,心中百味杂陈。
他与应诺不同,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喜欢男人。几年前他随父亲来重霄城,无意中看到鹤孤行的面容后,江月就迷上了他。
听闻张长老献了男宠,江月是自己主动找邱鹏一,用替他打听情报的条件,换得了入内城的机会。他费尽心机,苦练琴棋书画,又忍着一身伤习得剑舞,却莫名其妙地输给了片羊肉,换谁谁不气啊。
应诺察觉江月一直盯着自己,以为是担心伤势,出声安慰道:“别担心,不会留疤的。”
江月蓦地握紧了拳头,腿上的伤口传来凉意,缓解着灼烧的痛苦。
“穆临风,你真是太狡猾了。”
“什么?有哪里不舒服吗?”江月的声音太轻了,应诺没有听清,便问了一声。
“没有。”江月扭开头。
“别光谢我,这些药材都是西院几位姑娘给的,得空你也去谢谢人家。”应诺收拾好地上的东西,把人扶回房间,交待道,“药方我放这了,需要注意的都写在上面,你让小厮抽时间去找岐路卫长抓药吧。”
江月沉默不语。
应诺用手当扇子,扇了扇风道:“我回去冲个凉,你自己好好修养,别碰到伤口。”
说完,头也不回就离开了,完全不在乎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多谢”。
应诺在院子里碰到了松烟。
“你去做什么了?”松烟拎着一篮梨子问道。
应诺解释道:“傲月公子烫伤了,我去帮忙处理一下。”
“你会看病?”松烟意外道。
应诺摆摆手:“只是看书时记得些简单的方子罢了。”
这也是他敢将药方留下,让傲月公子的小厮去抓药的原因。就算临风公子不通药理,也不会很奇怪。
“你倒是好心。”松烟不再追究,将梨子搁到了屋里。
“我和他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应诺跟着进了房间,“所谓与人为善,与己为善,举手之劳而已,何乐而不为呢。”
“好一句,与人为善,与己为善。”奉聿笑着走了进来,将屋内二人吓了一跳,也不知他几时来的,听了多少。
“奉聿卫长这个时间过来,有何贵干?”松烟恭敬道,神情带着几分紧张。
方才在院中,他与穆临风的对话,明显僭越了主仆关系,也不知有没有被奉聿听到。
应诺可还记着早上坑自己的也有奉聿一份,直接拿起梨子咬了一口,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奉聿微微一笑:“是这样的,天气凉了,城主需要个近侍暖床,于是点了临风公子去伺候。”
“噗——”应诺一口梨渣喷了出来。
一个内功深厚,可以冬天穿单衣的人说他嫌秋天的被窝冷,要找人暖床,骗鬼呢!
似乎是被应诺的反应逗乐了,奉聿心情愉悦地提醒道:“临风公子快点收拾收拾,今晚就要过去哦~”
第24章
既然当近侍,自是要搬到就近的地方居住。不过应诺能在那里呆多久,谁也说不好,所以院子还是留了下来。
临风公子的东西本就不多,松烟帮着打包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应诺揣上自己的东西,又带了些没看过的话本,便算是收拾好了。
“对了,松烟是张长老送给临风公子使唤的小厮吧。”奉聿微笑道,“城主那里没有多余的地方,你就先回张长老那吧。”
应诺虽然不明白鹤孤行为何突然用暖床的借口让他去做近侍,但是对奉聿处理松烟的方式毫不奇怪。
松烟行事说不上明目张胆,不过也从来没有遮掩过自己是张长老的人这件事。鹤孤行放一个可疑“临风公子”在身边,已经是麻烦了,没道理再找一个。
听了这话,松烟既没有争取什么,也没有“交待”临风公子几句,只是沉默片刻后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晓了。
如果松烟是个眼线,那这份工作他做的可是相当漫不经心了。
奉聿带了几个侍卫在外面候着,两人离开院子后,他们就接过了应诺的行李,不远不近地跟在奉聿的身后。
“比起中秋那日,今天倒是乖巧,”奉聿笑道,“怎么,不用想失身的千字感言了吗?”
经过凉亭一事,应诺已经充分了解到,鹤孤行就是个一没贼心二没贼胆的纯情小处男。中秋那日若不是中了催情药,怕是透露完消息后就直接装睡了,才不会瞎惦记别人的菊花。
那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这话肯定不能直接说的,应诺眨了眨眼:“千字太多了,两句还是有的。”
“哦?”奉聿道,“说来听听?”
应诺端着腔调念道:“菊花何太苦,遭此两重阳。”
奉聿听得莫名其妙。这本是诗人苦闷,感叹自己两入朝堂却遭遇挫败之句,放在此刻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
可看穆临风的表情,联想到中秋,奉聿脑袋里的想法,一不小心就歪了,并且觉得自己以后可能再也不能直视这句诗了。
应诺皮完,心里暗爽。
话说回来,鹤孤行忽然让他去做近侍的用意确实令人好奇。不过有了陆薇的帮忙,应诺对自己假扮临风公子还是有些信心的,应该不会轻易露出马脚,所以并不慌乱。
开始应诺以为会在附近腾出间耳房给他住,没想到奉聿竟直接将他带到了鹤孤行的卧室门口。
“你就不怕我对城主大人不利吗?”见奉聿敲着卧室的门,应诺忍不住道,“也太没有防备心了。”
话音未落,他觉得颈边倏地一凉,似乎有风吹过,低下头时才发现衣襟上竟多了一缕断发。
奉聿抿嘴笑了笑,推开了卧室的门。
鹤孤行衣着整齐的坐在椅子上,右手拿着书卷,抬眼看了他们一眼,抖了抖左手的衣袖,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应诺捻着手里的断发,又扭头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窗纱,再次刷新了他对鹤孤行武功的认知。看来那天晚上发疯的鹤孤行还是很克制的,至少没动杀念,否则他们之间没有故事,只剩事故。
侍卫将行李放到空着的椅子上,便离开了卧室,应诺走进来才注意到房间添置了不少东西。
白玉屏风往外移了些许,旁边搁了张小床,床头顶着墙壁,一侧立着个柜子,上面的纹样与房间的其他家具明显不一样,应该是从别处搬来的,而诸如椅子茶盏之类的用品也都换成了两人份的。
他这个近侍待遇可比普通的小厮好多了。
应诺动作麻利地将行李收拾好。既来之,则安之,姑且留下看看这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毕竟他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奉聿侧目,讶异道:“看不出来临风公子干活还挺利落的。”
应诺手一顿,淡定道:“离家后学会的。”
临风公子出身小康之家,也是打小富养的。不过为了青梅竹马和家里闹翻了,所以在遇到张长老之前都是自己生活的,会做些家务也很正常。
奉聿未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他看了看天色,冲着鹤孤行道:“该用晚膳了。”
“嗯,”鹤孤行放下手里的书,起身往门外走道,“一起吧。”
应诺瞅了瞅奉聿,指着自己的鼻尖,无声问道:这个一起,有我的份吗?
“走吧。”奉聿招呼了一声。
三人到了用餐的左室,里面摆着张八仙桌,椅子左右各一,可见平日奉聿也经常和鹤孤行一起用餐。
应诺想着,既然让他做近侍,传菜布菜之类的事情估计要学着做,于是准备跟在奉聿身后,谁知被他抬手压在座位上。
“还是我来吧。”奉聿笑了笑,出门往左边的厨房走去。
应诺心中了然:毕竟吃食这种东西很容易动手脚。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让他碰倒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