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咬,更像是小奶狗感觉到威胁,炸毛扑人,结果连牙都没长齐。
林牧洵勾了勾嘴角,也没制止她,只是任由她叼着磨牙,等她自己玩累了才施了点力,将她稍稍拉远了些。
“这才叫咬。”
他抬起右手,指了指手上那一大片还在渗血的齿痕,又伸出大拇指,轻轻摩挲了下她脖子上的淤痕,眉眼微沉,耐心地教,“刚刚在脖子上的那个,是磨牙。”
“以后要是碰见坏人了,被听他们说话,就按着刚才那个力道咬,听见没?”
说罢,还恨铁不成钢地在她脑门上轻弹了下。
“……”
谢迟看看那齿痕,又看看他脖子上那小片红痕,最后一脸茫然地抬眸,定格在他微微发红的眼角上。
面前这人笑得温柔,眼角却红的吓人。
又是幻觉吗?
她轻蹙着眉,在喉咙里咕噜了几声,发出几声小兽一样的呜咽声。
“什么?”
林牧洵没听清,低下头问了句,却被她伸手捧住了脸。
紧接着,额角上便抵上了个毛茸茸的脑袋。
他一怔,愣愣地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浅茶色眸子,看着那双雾蒙蒙的眸子渐渐云开雾散,看着它恢复清明,绽放出几缕光来。
咕咚。
他轻滚了下喉结,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心在半空中提溜着,打着晃,唯恐一眨眼间,她就又失去意识,重新坠入幻觉的深渊。
“……林牧洵?”
耳边传来一声轻唤,很轻,混在呼吸间,不仔细听,几乎辨别不出和风声之间的区别。
可他却被这一声定在了原地,呆滞几秒后才有些迫切地欺近,却被她坚定地推开了。
“林牧洵,我……不要靠近我……”
谢迟往后看了眼,不知道怎么和他描述精神崩溃后的世界,和她现在混乱的状态,只能磕磕绊绊地催促他快点离开自己的身边。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伤害你……可能几分钟,又或者是半个小时,也不知道下一秒你会在我眼里变成什么,可能是林牧黎,也可能是刀子之类的东西……”
谢迟吸了吸鼻子,抬眸看他,嗓子哑着,短短几句话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已经疯了,林牧洵,分不清现实和虚妄,现在还可以靠理智和运气维持着断断续续的清醒,可是等会,等那个声音一响起,我就会变成和她一样的魔鬼。”
“就像是这样。”
谢迟指了指他被咬伤的手,垂眸避开他的视线,“明明是自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咬伤了你,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找我的。”
“……”
林牧洵没答话,只是看着她,半响后,才从喉间溢出声叹息。
“所以呢?”
他抬手,手指轻拂过她的脸,将那些铁锈和灰尘全部抹掉,又将那些碎发别到耳边,“你要我怎么做?把你放在这,把你独自留在这吗?”
“我……”
谢迟不知所措地垂下脑袋,却被他轻捏住下巴,强逼着她抬起头,直视他。
“你希望我怎么做,告诉我。”
他咬牙又问了遍,下颚紧绷着,眼眶却红了,“你知道我刚刚,用尽各种方法都找不到你时,有多害怕吗?”
“我害怕林牧黎会伤害你,也害怕我会永远见不到你,从凌晨俩点找你找到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快急疯了,就你,到现在,还在和我说什么怕伤害我?”
他越说越气,索性抬手又了她一个暴栗,这回一点都没留力气,打在她的脑门上,皮肤瞬间红了一片。
???
谢迟没想到会突然被打,下意识地摸了摸脑袋,一脸茫然地看他,可还未反应过来,她便又被眼前人攥着手,摁进了怀里,用力抱住了。
“不要再说什么怕伤害我了。”
“比起你不见了,这种东西算什么?”
他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垂下眼睫,安静地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和跳动的脉搏,只有当这种呼吸相闻时候,他才能感受到怀里的小家伙是真实存在的,他是真的把她给找回来了。
可这样温馨的时刻没能持续很久,她的挣扎便再次剧烈了起来,扑腾着将俩个人的衣服都滚成乱糟糟的一团。
……
她又不记得了。
林牧洵眸光一黯,垂眸看了眼警惕的她,在原地愣了片刻,除了觉得自己一腔真情喂了狗外,也只能捏咬牙切齿地捏住她肉肉的脸颊,然后……然后便又被啃了口。
“……”
“以前怎么没意识到,你还有喜欢咬人这习惯?”
他磨着牙,却仍乖乖将手递到她面前,无奈道:“咬完乖乖去睡觉,好不好?”
“……”
*
与此同时,树屋下边。
王栋正在下边团团乱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将那空地都生生走出了条“跑道”。
他的确是急啊,这人都上去半个小时了,怎么愣是一个人影都没见着呢?
他碎碎念着,眼瞅着又要走完一圈时,李默便从后边跟了上来。
“还没下来?”李默见空地上仍只有王栋一个,也有些惊奇,“救护车都已经到几步远的地方了,小小姐呢?”
王栋没做声,只是忧心忡忡地指了下树屋,“可不是没下来吗,这都半个小时了。”
可李默却不能理解他的忧愁,只是点点头,道:“挺正常的,他俩都一周没见了,而且刚刚他多急你也不是没看见,现在找到人了交流下感情也是……”
他话未说完,就看见王栋看智障一样的眼神。
“怎么?”李默疑惑。
“……”
王栋打量了他半响,问:“你没见过十年前阿迟发病时的景象吧?”
李默犹豫着点头,“我五年前才到林家的,小小姐的事……只听说过一点点。”
“那就对了,”王栋摇摇头,抬头看像树屋,幽幽道,“毕竟如果你见过的话,就知道现在该担心的不是阿迟,是你家小少爷的生命安全。”
“……”
??!!
李默张大了嘴,可还没等他对这事表示出疑问,就看见树屋那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他就看见那“需要担心生命安全”的人抱着个人走了出来,的确是一身凌乱,满眼疲惫,脸上还有点血迹,看起来不像是在救人,倒像是去哪里和人打了一架。
而他怀里抱着的——
李默的视线慢慢往下,几乎是在他看清那睡颜的同时,后边的王栋便心急火燎地迎了上去。
“阿迟,阿迟她没事吧?”
“嗯。”
林牧洵往后退了下,不露声色地避开迎上来的王栋,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救护车呢?”他问了声,目光冷淡,周身的气势都低敛着,哪还有刚刚在树屋里时眉眼含笑,百般迁就的样子。
“马上就到,还有几个路口。”
这回应的是李默。
“行,叫他们别去找其他医生了,直接去……”
他垂眸看了眼谢迟,抿抿唇,长叹一声,重新开口道:“去找之前那个吧。”
谢景淮
“刚刚给她做了脑部CT,没发现异常。”
“发烧还是其次,她认不清人,有一定的攻击性。”
“不,不是失忆,怎么说,她好像对自己是谁都很迷茫,一会是三岁孩童的心智,一会又恢复正常,情况比十年前还要复杂严重。”
“我们准备明天给她做一次专家会诊,至于效果……”
“唉,你们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吧。”
“……”
*
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
林牧洵从医生那里出来,穿过走廊,坐上电梯,来到医院的最顶楼。
这里早已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上,没有一只蚊子能飞进来,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在没得到他们允许的情况下离开,这里是最安全的病房,或者说——
是最坚固的牢笼。
他听着病房里传来的动静,眸色微黯,周身的气势也瞬间沉了下来。
此时,李默也带着人迎了上来。
“谢先生他们已经下了飞机,快到了。”他顿了下,又往前一步,低声道,“谢夫人说要和你谈谈。”
“嗯,我等会会和他们解释情况的。”
林牧洵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揉了揉眉心,片刻后略带倦意地抬了抬眸子,问:“阿迟的情况怎么样?不是说已经睡着了吗?怎么还在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