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忙音过后,电话那头便传来了道撒娇般的女声,“小洵吗?听见屏幕这头是我,有没有很惊喜呀!唉,那事之后我们都已经有十几年没见了,你也不知道联系我——”
“阿迟在哪?”
林牧洵蹙眉打断她,“你告诉我,你把阿迟藏哪了?”
“我?”林牧黎听出他声音里的焦躁,笑得愉悦,“我能把她藏哪?她都那么大个人了,不想走,难道我还能把她强行带走吗?”
“我看见你和阿迟见面了。”
“那又如何?”
“你和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呀,只是叙了叙旧而已,毕竟我和小谢迟也好久没见了。”
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下,她似乎是想起什么,笑得更加欢快,“对了,你想不想知道她知道是她杀死那只狗时脸上的表情?苍白,空洞,美丽,真是太好玩了,若不是——”
“阿迟在哪?”
林牧洵攥紧了拳,勉力维持着声线平稳,“你告诉我,你到底把她藏哪了?”
“啊呀呀,你这是急了吗?”林牧黎察觉到他的崩溃,在电话里打了个响指,兴奋道,“要不你求求我吧?求我我就告诉你小谢迟的下落哦!”
“……求你,告诉我,她在哪。”
“啧,小洵你没诚意哦,求人都这么直挺挺地站着,得跪下才算求嘛!”林牧黎又打了个响指,同时,电话那也传来了敲键盘的声音,“不要试图蒙混过关哦,我这里可是能看的一清二楚呢。”
“……”
“不说吗?啊——看时候也不早了,我记得我和小谢迟见面的时候还没过十二点吧,算算时间她也快在外边待一夜了吧,不知道会不会因为体温过低死掉呀!”
“小少爷,让我来吧……”
王栋上前想要阻止,却被林牧洵挥开了。
他深吸一口气,而后看着正对面的监控摄像头,当着全场十几个人的面,直直地跪了下来。
“求你,告诉我。”
电话那顿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大的笑声,像是终于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那样,得意洋洋的将别人的自尊踩在脚下。
“哎呀,小洵你还真的跪啊,我就和你开个玩笑,真是的,这么认真干嘛?笑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
林牧洵没有动,目光仍盯着那屏幕,背在身后的左手却已经暗暗打了个手势,后面的李默心领神会,赶紧去找人查地址。
而另一头,林牧黎终于擦干了泪,笑着开口道:“好啦好啦,看你这么着急我就不逗你了,老实和你说吧,其实我是想带她走来着,不带白不带嘛,但是她疯了后也不知道是想起什么,推开我就跑了,连孙凌都没追上,所以我们也只能由着她去啦!”
“另外,看在你这么着急的份上再多说一句吧,她最后是往右边那个方向跑的哦,好啦,不说了,你应该已经叫人追踪我了吧,为了我们能多玩一会儿,我就先挂了哦。”
“下回再见啦!”
电话那传来了忙音,与此同时,李默那也发来了消息。
——信号断了。
林牧洵叹了声气。丢开手机,缓缓起身,王栋想上来扶,却又被他挥开了。
“王叔,你此前是不是说,出了这个岔路口,监控里便再没有阿迟的身影了?”
他转眸看向自己的右手边,黑眸沉沉,若有所思。
“是,是啊,怎么了?”
“那,如果是她根本就没出这个岔路呢?”
“没出?没出我们怎么会找不到……”
王栋不解地应了句,跟着他的目光一齐看去。
先是一处杂草丛生的灌木丛,再越过那灌木丛便是——
“是一处废弃的公园。”
林牧洵像是猜出王栋心中所想一样答了句,“小时候,她常带着cookie来的公园,那里边有个树屋,每次我来找她,她就躲在里面和我玩捉迷藏,又次次被cookie的叫声出卖。”
“公,公园……”
“是树屋。”
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林牧洵摘下眼镜,轻笑一声,眼眶却蓦的红了。
“要不怎么说她聪明呢,她把自己藏起来了,在等我去找她呢。”
找到你了
阿迟?
阿迟……
……
好冷。
谢迟打了个喷嚏,哆嗦着睁眼,头还疼着,甚至比方才更疼了,晕乎乎的,现实和幻想不断在脑海里交错,搅的她头疼欲裂。
可她刚刚好像听见了有人唤她的声音,还看见了星星点点的光。
是又出现幻觉了么?
没等她细想,周遭便吹过了阵寒风,年久失修的破铁皮瞬间被吹开个大洞,连同着屋顶一起哗啦啦的响,时不时的还会从不知名的地方掉下些碎屑来,砸在她的头顶和身上,将她整个人都染的脏兮兮的,几乎要融进破败老旧的背景中去。
谢迟却没理会这浑身的铁锈味,或者说,这带着铁锈气息的碎屑在她眼里,以然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混沌的,无序的,却能唤醒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或者说,它就是恐惧本身。
“不,不要……”
谢迟抱着脑袋,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可这显然无法阻止藏身于黑暗中的那个家伙。
鼻尖上迷茫的血铁锈味又涌动起来,顺着嗅觉漫上大脑,在脑海中幻化成一个狗头人身的扭曲怪物。
片刻后,他开口了,扭曲又怪异的声调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的她的耳膜发疼,眼前也闪过一片模糊的白点。
“是你杀死我的。”
“我,没有……”
伤口再次被撕开,谢迟抬眼看去,看着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逐渐扭曲成压抑凝实的黑暗,随即,无数的幻象从那黑暗里炸裂,又一个轮回开始了。
“为什么要杀死我呢?”
“不是说最喜欢它了吗?”
“还是说,你去其实和我是一样的人呢,和我这种悲哀到泥泞中去的——”
那声音在她耳边凄厉地吼着,夹杂着呜咽声和风声,扼住她的脖颈,窒息感瞬间涌上大脑,谢迟奋力挣扎起来,抬手去推面前的幻象,可下一秒,那幻象就消失了,就就泡沫一样,在她的手指间离散聚拢,汇成张苍白的脸。
——林牧黎。
“为什么不承认呢,就是你杀了它呀,”林牧黎将染血的刀放进手心,语气间带着若有若无的哄诱,“是你将刀插进去,割断它喉管不是的么?”
“可是,那是你,是你叫我这么干的——”
谢迟辩解了句,手却不受控制,颤抖着举起。
有血顺着刀柄滑落,沾湿了她一身,谢迟却没理会那些血污,只是定定地看着边缘处闪烁的冷光。
“我叫你这么干的?”
林牧黎俯身,伏在她的耳边,声音滑腻,如同一只在嘶嘶吐信的毒蛇,“那我那时候叫你去死,你又为什么不去死呢?”
“我……”
“承认吧,你就是个胆小鬼,你可以杀死陪你长大的狗,却无法接受让自己去死!”
“我没有……是你……”
“没有吗?”
林牧黎像是看穿了她的伪装一样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稍稍施力,带着她的手一起,将刀转了个方向。
“如果没有的话,你又为什么想赎罪呢?”
蛊惑的声音还在继续,刀锋却已经抵上了手腕。
“赎罪?”谢迟低喃了声,垂眸看向那刀。
“对啊,为杀死它,为忘记它,为心安理得地过了这么多年赎罪——”
“我……应该赎罪?”
手上的压迫感还在继续,谢迟如被人操纵了的木偶般,按着刀,一步步割开皮肉,可预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
她有些奇怪,割的更深了,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却不是属于她的。
“嘶——你这小家伙,咬起来还真狠啊。”
耳边突然拂过道温热的气流,谢迟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那人按住脑袋,携卷着寒气,拥进怀里。
谢迟一惊,像只小兽一样剧烈地挣扎起来,却被他轻易制住。
“我来救你,你还咬我?嗯?”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又将下巴抵在她的发旋上,让她靠进自己怀里,慢慢平复。
可怀里的小家伙好像并不领情,她挣扎着探出半个脑袋,而后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颈上,这一口倒咬得不重,只在脖颈上印了个浅浅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