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在骗我,我也在骗我自己。”
她看了眼旁边的窗户,正思索着高空抛物的可能性时,房门就被敲响了。
“我可以进来吗?”
“……林牧洵,我现在不想见人。”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消化一下。
“不想见人,那见猫呢?”
??
“林小六刚刚肚子疼,闹着想见你,你也不见吗?”
“……”
谢迟叹息一声,上前推开房门:“林小六……呢?”
门口没有林小六的身影,只有一个端着餐盘的林牧洵。
谢迟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他伸手抵住了。
“我们谈谈。”
他看着她的眼睛,不容置喙的说了句,不像是商量,更像是告知。
“……进来吧,”谢迟沉默几秒,还是妥协的往里边侧了侧身,“一直端着那个餐盘不累么?”
隔着房门她都能闻到那上面浓厚的番茄味了,酸酸甜甜的,带着诱人的热气,搅得她那一整天都没有进食的胃也有些隐隐发疼起来。
林牧洵眨眨眼,像是终于回过味一样将餐盘放到写字桌上。
“饿了一天还不吃饭,你是准备把自己活活难过死?还是像林小六那样去医院再打个半天的吊瓶?”
他头也不回地招呼了一句后就继续忙着摆放饭菜了,像是笃定她会乖乖听话一样。
谢迟杵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最后在不想理人和肚子饿中还是肚子饿占了上风。
她绝对不是向番茄屈服的哼,她只是觉得吃饱以后更有助于思考而已。
林牧洵用余光瞥了眼磨磨蹭蹭的她,思考了一下后还是直接回身将她拉到了桌子前,“吃个饭走出了房间有几百平的感觉,肚子饿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他不容抗拒地将谢迟按在椅子上,又将番茄烫饭放在她面前:“试试,我刚刚亲手煮的。”
“你煮的?”
谢迟执着勺子的手微微顿了下,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碗香气四溢,色泽鲜亮的番茄烫饭和林牧洵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联系在一起。
说起来好像今天下午在宠物医院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样子,她一直以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林牧洵居然直接把俞杨给掀翻了……
这么想想,嘴里的番茄也有些食之无味起来。
她到底是有多惨啊,所有人都在骗她,所有人都对她有所隐瞒。
林牧洵却没有注意到她情绪的转变,只是继续道:“我刚刚让我妈出去了,现在我家只有我们俩个人,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怎么骗我吗?”
她吸吸鼻子,眼里也像是进了热气。
“不是,从现在开始我会和你站在一个战线。”
“和我站在一个战线?那你告诉我我六岁那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六岁之前的记忆?为什么你们都对我有所隐瞒?”
“……”
“看吧,你都不肯告诉我,又怎么说我们是同一个战线呢?”
“我的意思是——从今天开始,我不会瞒着你任何东西,也不会阻拦你去寻找真相,但是我不能主动把全部的事情告诉你,这是我和谢叔达成的约定。”
“我爸爸?”
谢迟皱眉:“是我爸爸叫你不要告诉我的?”
“不,”他轻笑一声,低头看向她瘦得不成人形的手腕,“是你的体检报告叫我不要告诉你的。”
“……”谢迟默默收回左手,硬着头皮逞能道:“我觉得我能受的住。”
“你确定?今天一个我俩以前认识的消息就把你搞成这个样子了,我要是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今天还不是要进急诊?”
“……不是,你突然知道你有一个,一个,”她瞥了林牧洵一眼,才有些别扭地嘟囔了一句,“活了十六年才知道自己小时候有个竹马,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话音未落,她就听见了那人略带感怀的轻笑声。
“是么?可是我等你这一声,已经等了十多年了。”
“……”
谢迟有些诧异地抬头,饭菜升腾的热气中,她似乎又看见了第一次和他在楼梯上与他相遇的情景。
那时候他也是用这样专注的目光看着她,然后说了一句——
“好久不见,阿迟。”
眼前有光圈浮现,回忆与现实的界限再次模糊,在白茫茫的噪点中,那奇异的熟悉感又占据了她的大脑。
“……好久不见,林牧洵。”
她缓缓开口,像来自现在,又像是来自久远的过去。
梦
头好痛。
等等,怎么又梦到这里了,那那俩个……
谢迟转身看去,果然看到了迷雾中的那俩个人影。
“No regrets”
【不后悔?】
“The existing technology is’t mature……may be irreversible……”
【现有的技术还不成熟……这可能是不可逆转的……】
“I’ve decided.”
【我已经决定了】
“Even if she hates you? ”
【即使她会恨你?】
“Yeah.”
【是的。】
“……你们是谁?”谢迟一步步地走近那俩个迷雾中的人影,“为什么要一直出现在我的梦里?”
人声渐渐停了。
那俩个人似乎被她惊扰,慢慢转过头来,露出俩张空洞虚无的脸。
“你们到底是谁?”
她眯了眯眼,试图看得更清楚些,可那迷雾却变得越发的浓厚,那俩人的身影逐渐在雾中消失了,只留下她一个人立在这压抑凝实的黑暗里。
下一秒,黑暗分崩离析,她的眼前出现了一间从未出现过的破败房间。
谢迟环视了一下这个房间,窗户和门都被钉死了。
她是被困在这了吗?
脚上传来一阵粘腻感,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和手脚上都是血。
——她受伤了吗?可是为什么她感觉不到疼?
哦,她好像是在梦里。
可是为什么她会做这种梦?这也是在她回忆中的事情吗?
一片狼藉的墙角突然传来了异动。
她吓得往后退了一下,可是又马上想起自己这是在梦里,没有痛感的,于是她大胆上前,翻开那堆杂物往里面看了一眼。
是一张脸。
一张她自己的脸。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她听见她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在耳边响起,但她没有开口说话,这些声音到底是哪里来的?这张脸又是从哪里来的??
为什么她会做这样扭曲恐怖的梦?
突然间,那张脸尖利地嚎叫了起来:“留在这里陪我!你本来就应该留在这里陪我!!”
“不,不……”
她想要摇头拒绝,想要往后退逃跑,可是头和脚却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紧接着,她就看见血从那张脸上淌了下来,接着整个血水都顺着天花板漏了下来,血水漫过地板,漫过她的脚踝,接着漫过了她的脖子。
漫天的血色中,只剩下了那张脸尖利的哭嚎声。
“留下来陪我!”
“不……”
“你本来就属于这里!”
“承认吧,你就是我。”
“不……我不是!”
“我不是你,我也不属于这里,我是谢迟,我是谢迟!”
她大喊一声,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那个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公主床,熟悉的粉红色壁纸,熟悉的装潢。
她这是——醒了吗?
谢迟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下四周,生怕从哪里再蹦出一张满是血水的脸来。
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是昨晚想要扔掉却被林牧洵打断的那罐药,没想到就这么放在床头柜上了。
“药……”
有汗从额头上淌下来,她的手下意识地往前伸了伸,却又倏地收了回来。
不能吃。
不能吃,不能示弱。
她跌跌撞撞地从床上滚下来,拧开房门的时候却正好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你怎么了?”
林牧洵有些手忙脚乱地抱住快要倒下去的她,“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谢迟摇摇头,伸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你现在和我去医院。”
“不是,不用紧张,我就是刚刚做噩梦还没缓过来,有点低血压而已。”
她闭了闭眼,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开口道:“林牧洵,你能帮我把那床头柜上的那瓶药扔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