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地底王族的血统,这么庞大的意识洪流只会撕裂他的灵魂。
“你想和你哥哥一起去死是不是!!!”西塞罗怒吼着。
看上去奄奄一息的Orm此时却忽然微微睁开了眼睛,用一种莫测的眼神看着他。
突然,西塞罗的面色微微一变。
他发现他扼住的不是Orm,而是他的母亲。
他那可怜的、被虐待的母亲。同时也是带给他无尽痛苦的梦魇。
母亲也并非所有时候都憎恨他,西塞罗也记得,小时候母亲也曾温柔地哄他睡觉,也曾把他抱在怀里给他讲地面上的世界……可是另一些时候,当母亲被父亲狠狠责罚过或侮辱过的时候,她会变成另一个人。她会用儿臂那么粗的棍子,毫不留情地打在他尚且年幼的身体上,那是下了死劲的抽打,他甚至能看到她眼中活生生的恨意。
”我应该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掐死你。不是为了你,我不会被困在这个鬼地方!”
西塞罗仿佛忽然又变成了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惊恐地缩在墙角,看着他母亲那美丽的脸被愤恨扭曲,对他举起棍棒或鞭子。不知道从几岁开始,他身上的淤青从未消退过,旧的好不容易开始愈合,又覆盖上一层新的。
当这个世界上原本应该给你最无私的母爱的人,给你的却只有恨,一个孩子又该如何去学会爱?
他能学到的,也只有恨,只有残暴和掠夺。
“你这个孽种……”他看到母亲用一种看脏东西的眼神凝视着他,“我好后悔生了你……”
心口一股剧痛弥漫开来。心痛,那是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的感觉。
他不自觉放松了手,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可是紧接着他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劲……他不是已经杀了母亲吗?
这是……梦?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被拉入梦中?
猛然间他想起一切,是Orm……Orm吃下了盖亚之脑的果实,竟然没有立刻被无尽的信息撕碎灵魂,而且还在那些意识之海中,找到了他的梦魇。
就在冥王被Orm摄住意识的一瞬间,Orm终于夺到了盖亚之脑一小部分的控制权。他控制住几根藤蔓,在水面上搭起一条长桥,对布鲁斯大喊道,“布鲁斯!溶液!!”
在西塞罗被困的片刻间,藤蔓对布鲁斯的攻击也减缓了。布鲁斯得以抓住机会一把抢过那蓝色的药瓶,冲向那条藤蔓编成的桥。
然而就在布鲁斯迅速接近的时候,西塞罗却已经从Orm制造的梦魇中挣扎出来。他的身上燃烧着更为炽热的、前所未有的愤怒。
从未有人……从未有人这样深地挖入被他重重埋葬的伤口,撕扯出他不愿再回首的黑暗。向来,只有他这样对别人的份……
而面前这个男人,这个原本应该最能理解他的男人,却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底线。他一把将双叉戟贯穿了Orm的肩膀,又狠狠拔出。Orm发出一声难以压抑的惨叫,却执拗地不肯松开对那部分盖亚之脑的控制。西塞罗控制着剩下的藤蔓从四面八方包围布鲁斯,同时咬牙切齿对Orm说道,“你我的意识都连在这里,那药会伤害到的可不仅仅是我!”
Orm在无尽的痛苦中,竟然还能用力一勾嘴唇,用一种近乎黑暗的眼神盯着他,“那我们就一起下地狱。”
可就在此时,被围攻的布鲁斯终究还是被一道呼啸而至的藤蔓狠狠抽中了后颈。他整个人飞出去,头颅狠狠撞在盖亚之脑坚硬如岩石的根系上。
然而还不等西塞罗去抢夺他手中的溶液,却见布鲁斯拼着最后一丝意识,将瓶子狠狠扔了出去。那瓶子落在盖亚之脑上,应声而碎。
蓝色的液体溅落在根系和果实上的瞬间,一种不祥的黑色瞬间开始弥漫。宛如不受控制迅速扩散的病菌,被它触碰到的果实一颗接着一颗萎缩,如一盏盏破灭的灯。
Orm和西塞罗,同时感受到一种可怕的知觉……
那不紧紧是痛觉,而是比痛觉更可怕的东西,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被硬生生从大脑中剥离,一种空洞的寒意瞬间覆盖全身,伴随着一种无法忍受的瘙痒感和灼痛感。西塞罗的面容终于也被痛苦扭曲,他挥动手中的双叉戟试图切下被感染的部分,可是Orm突然冲过来紧紧抓住他的兵器,无论如何不肯松手。黑色还在迅速扩散,已经瞬间感染了一半的树身,而两人承受的痛苦也是呈几何级数增长。到最后他们谁也难以维持站立的姿势,而那些藤蔓也纷纷从空中掉落进黑水中。
可是,大约是溶液剂量不够,黑色扩散到大约三分之二的时候停止了。
西塞罗抬起头,却见Orm从怀里拿出一个散发着蓝色光芒的东西。
磁欧石……
“不……”
Orm和他一样,嘴唇染血,死死盯着他的蓝色双眼中却不仅仅是恨,似乎还有一丝怜悯。
“我赢了。”
然后他将磁欧石掷向盖亚之脑的高处。
在亚特兰蒂斯军队乘着倒灌的海水杀向塔尔塔洛斯王城的时候,野人沟外的原野中发生了一场爆炸。蓝色的光芒另大地崩裂陷落,而守在附近的三头犬则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悲鸣。
第46章 冥王之死
Arthur焦虑地站在卡拉森的头顶,望着下方海水翻滚、地火肆虐的塔尔塔洛斯王城。
虽然海水倒灌加上之前的地火冲击给了亚特兰蒂斯压倒性的优势,然而地底战士的勇猛、那些机甲武器的先进仍然是极大的挑战和威胁。为了攻入王城,四国联军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令人困惑的是,在他们进攻王城的时候,却发现塔尔塔洛斯守城军似乎已经与人交战过,显得有些疲弱。捉住一人审问后才知道,Man of War原本应当加入在海沟冥河附近对亚特兰蒂斯的偷袭,可是却悄无声息地去而复返,摧毁了数座守城机甲和火炮。只是现在穆克率领的Man of War却没有了踪迹。
Arthur命人将那庞大复杂的塔尔塔洛斯王宫彻底搜查一遍,却迟迟也没有音讯。
终于,他看到贵族将军赞德骑着战鲨游向他卡拉森,身后的士兵拖曳着一枚亚特兰蒂斯人偶尔用来运输战俘的水囊。Arthur立刻从卡拉森身上跳下。一番战斗下来令他的内伤略略加重了,就算是这些路也令他胸口气息翻滚不休,喉咙深处弥漫着一丝腥甜。
但是在所有士兵的眼中,他仍然挺拔威武,不见丝毫受伤的痕迹。
“陛下,我们在宫殿中一处隐秘的房间找到了这个昏迷的地表人。似乎没有受伤,但是应该有人用药物令他陷入昏迷了。”
Arthur立刻冲到水囊前,却见水囊里面没有水,只是空气。而安静沉睡的却正是他父亲,托马斯.库瑞。
Arthur立刻一把扯开胶囊的罩子,仔细查看父亲的气息心跳。赞德说的不错,汤姆毫发无损,似乎并未被为难过。这胶囊也并未从内上锁,也就是说不论是谁将托马斯放在里面的,目的都不是囚禁他。相反,对方可能是担忧塔尔塔洛斯与亚特兰蒂斯交战伤到这个脆弱的地表人,所以用水囊将他保护起来。
而拥有水囊的,只有可能是从亚特兰蒂斯叛逃的Man of War。
为什么Man of War会倒过来偷袭塔尔塔洛斯王城守备军?
是Orm这样安排的么?
可是现在Orm在哪?布鲁斯又在哪?
无数疑问源源不断地冲击着Arthur的脑海。会不会Orm并非全然背叛了他,会不会看似冷血无情背信弃义的Orm……其实一直在帮他,用他自己的方式效忠亚特兰蒂斯?
这个念头一起,他的心顿时乱了。他需要见到Orm,现在就需要!
却在此时,大地再次震动起来。他立刻跃到卡拉森头顶,却见在遥远的矮人沟方向,一道冷蓝色的光柱升入天空,宛如华丽的死亡烟花迸射开来。
伴随着那蓝色的出现,突然间原本仍在奋力抵抗的机甲像是出现了某种故障,纷纷陷入某种死机状态。而仍在负隅顽抗的地底军队也倏忽大乱,似乎地底人感知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顿时陷入某种混乱绝望,阵脚大乱。
Arthur微微睁大眼睛,胸口却骤然狠狠一痛。
“O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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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m没想到自己还能清醒过来。
疼痛,铺天盖地的疼痛。头脑里和身体里都像是有火在燃烧,头晕目眩,甚至连视线都无法凝聚。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痛楚,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终究还是有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