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良期期艾艾,不好意思地抓抓头,随即又乐观一笑:“不用谢,我也学到这个方法了,我回家就叫小厮学着给我捏。阿璟,过两天你一定要来,我爹请了个北方来的大厨师,我让他给你做臊子面吃!白师傅和小虫也来!”
谢良渐渐远去,白师傅淡淡地道:“这孩子倒是个好的,真不错。”
田幼薇赞同:“阿良表哥自来心地坦荡磊落善良。”
可惜命不怎么好,她会努力改变谢良的命运,不叫他落到那一步。
“回去吧,你家今日有客,不用你做饺子,改日再做来。”白师傅提要求:“我要吃鲅鱼馅的。”
“哦。”田幼薇应了,叫邵璟:“回家了。”
邵璟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走出窑场,四下无人,他便走到她身边,低头弯腰,将自己白皙的脖颈递到她面前,轻声道:“阿姐,以后你要找穴位试手感,用我的吧。省得引起误会,让阿良表哥以为你是心疼他。”
田幼薇一怔,气得:“你胡说八道什么?”
邵璟抬起头来倔强地看着她:“我说错了吗?难道你不懂谢良是什么意思?你真好,天下第一好?他凭什么这么说你啊!”
田幼薇知道自己错了,却不想和邵璟认错:“我就是好怎么了?!我现在才多大呢?阿璟,你不要总是见不得我对别人好,成么?你我迟早都要长大,迟早都要各奔前程!”
邵璟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过身径自走了。
田幼薇很不高兴,使劲踢飞路面的石头。
气死她了!
小屁孩儿不再撒娇撒痴,长大了翅膀硬了就学着对她甩脸子,开始管她了!
凭什么!
她才不惯他这臭脾气!
她又不是他的谁!
谢良本来就很好,她也没夸错!
为了赌气,田幼薇索性不回家了,又折回窑场,要给张师傅按捏脖颈,目的还是为了准确找穴。
张师傅乐呵呵的直夸她孝顺,田幼薇有些惭愧,少不得更加卖力,再顺便打听邵璟的事:“阿璟最近怪怪的,他有没有和您说什么呀?”
张师傅道:“没有啊,他很好,这孩子真是聪慧,一点就透,比你二哥好太多了!你二哥那个笨啊,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三族叔,我阿璟哥哥是在这里吗?”不远处传来田幼兰欢快的声音。
“阿兰?你怎么来了?”田幼薇很是诧异。
田幼兰手里拎个食盒,看到她也是吃了一惊,随即笑着迎上来:“阿姐,廖姐姐听说阿璟哥哥没吃早饭就出来了,让我给他送些吃食过来。”
食盒里头是几个肉饼,卖相一般般,确实是廖姝的手艺。
田幼薇道:“阿璟先回去了,你没遇上吗?”
“那我赶紧去追吧,我得完成廖姐姐交待的事。”田幼兰急急忙忙地走了。
田幼薇本打算叫她不必这么着忙,想想又算了,让邵璟多和其他人亲近亲近也不错,省得他一天就只盯着她。
就像那刚出壳的小鸭,第一眼看到谁就当成了依靠,死死黏着,直到长大了才知道那不是他要的。
田幼薇待到傍晚才和田父一起回家,谢氏等人不在家中,老张道:“都去廖先生家了,晚饭在先生家用。”
于是父女俩收拾沐浴一番,又往廖家去。
廖家挤满了人,田四叔和廖举人高谈阔论,邵璟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第135章 提醒
田幼薇上前给廖先生和田四叔行礼问安,有意不看邵璟。
邵璟也没理她,默默地给田父斟了茶。
田父爱怜地拍拍他的发顶,道:“乖孩子,天这么热,不必在此伺奉了,去和你阿姐她们玩吧。”
邵璟摇头:“我长大了,不和女子玩。”
“噗……”几个大男人全都忍不住笑喷,田四叔道:“行行行!你爱怎么就怎么!”
田幼薇悻悻的,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邵璟是在说她。
她板着脸往厨房去,吴悠蹲在门口笨拙地择菜,看到她就眼睛发亮:“阿悠姐姐,你终于来了!快快快,我俩一起!”
田幼薇拖了个小竹凳坐着,和吴悠一起择菜瞎聊。
田幼兰抬了米出来坐在一旁捡砂石,也和她们一起说笑。
田幼薇没忍住,问道:“阿兰,你后来追上阿璟了吗?”
田幼兰笑道:“追上了,阿璟哥哥正饿得厉害呢,就在路边一口气吃了两个,还是我拦着说快到饭点了,留着肚子吃好吃的,他才放了手。”
田幼薇越发放心,还好,气归气,没饿着自个儿就好。
吴悠看一眼田幼兰,欲言又止,低下头。
田幼薇和邵璟这一生气,一直延续到谢良的祖母做寿都没好。
谢大老爷要做脸,一南一北各请了两个大厨师,做的菜肴也是南北结合,很符合客人的身份——南北各占一半。
谢良忙前忙后,竟然也没忘了许给邵璟的臊子面,等到客要散了,又私下找到田幼薇:“阿薇,这个给你。”
田幼薇看着面前简朴的木盒子,并不去接,只笑道:“这是什么?”
谢良不好意思地打开盒子,解释:“就是我给你做的一个瓷人,我请教了村里的郎中,给你标注好了穴位。”
田幼薇看时,虽是最普通的越州青瓷,绿中发黄,却细心地用了褐色釉点了穴位,这个礼物,不能不说是很下功夫了。
她没要:“阿良表哥,这个好贵重的,我不能要。”
谢良急了:“贵重什么?我自己做的,值得什么钱!你把做瓷像那样的好事都分给我家做了,我做个人像给你怎么了?”
田幼薇摇头:“我真的不需要……”
“阿姐不要,就送我吧!”田幼兰从一旁走过来,笑嘻嘻地接了盒子,“阿良表哥你去忙吧。”
谢良求之不得,感激地朝田幼兰拱拱手,乐滋滋的跑了。
田幼兰把盒子递给田幼薇,很是善解人意地道:“阿姐,这是阿良表哥送我的,你只管用。”
田幼薇心里怪怪的:“我不用,你自己留着吧。”
田幼兰红了脸:“阿姐,你是不是怪我自作主张啊?”
田幼薇道:“确实。”
田幼兰尴尬地垂下头,小声道:“那我把这盒子还回去。”
田幼薇淡淡地道:“你自己接的东西自己处理,下次记得,不要胡乱插手我的事。”
田幼兰面红耳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深吸一口气,对着她深深一礼:“我知道了,阿姐,我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
田幼薇没理她,转身径直离开。
田幼兰默默站了片刻,抱着盒子找到邵璟,轻声道:“阿璟哥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邵璟道:“什么事?”
田幼兰把盒子递过去:“阿良表哥送了我这个,我不敢要,不好找他还回去,你帮我还,好不好?”
邵璟打开盒子一看,脸都绿了,这东西明显就是谢良做给田幼薇的。
田幼兰垂着头,小声道:“我知道错了。”
邵璟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放这里吧,我知道了。”
田幼兰飞快地向邵璟行个礼,迅速离开。
从谢家回来,田幼薇觉着邵璟对着她,脸色更臭了,但她问心无愧,也懒得理他。
有时候不想面对他那块脸,索性跑去廖家和廖姝、吴悠混在一起,夜里都不回家,只在廖姝和吴悠身上找穴位。
时光匆匆,田秉顺利从明州港返回,带来了一大笔钱和更多的订单。
田父立刻将谢大老爷的钱送过去,谢大老爷乐得走路都是飘的,免不了再找田幼薇:“阿薇,做这个瓷像你太辛苦的,产量也低,不如试着做些其他日用瓷器如何?”
田幼薇也有类似的想法,但现在不是时候——吴锦看着乖了,成日默不作声的,但她能感觉得到,他的眼神更加阴鸷了。
有时候她和邵璟在窑场里出入,她看到吴锦总是坐在杨监窑官坐过的那把椅子上,阴嗖嗖地盯着她和邵璟看,那种感觉令人不寒而栗。
于是田幼薇更加努力刻苦地跟着白师傅学习,哪怕就是看到一只鸡一条狗,也会盯着它们的脖子,暗自揣摩哪里是要害。
吴悠在廖家住了两个月才被接走,走的时候白生生的小姑娘已经变成了一个脑门晒得黑亮的野丫头,刚开始的矜持也懒得装了,抱着田幼薇哭成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