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光(38)

她有信心从白师傅那里学到真本事,也有信心做出新瓷,但要做这个事儿,必须多次试验才行。

田父盯得紧,要在自家窑场里实现这件事显然是不行的。

她想起了田父和谢大老爷的谈话,从这方面来说,谢大老爷与她的观点是一样的。

若是谢大老爷能与她合作……田幼薇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谢大老爷奸猾,她现在太小了,行事非常不便,再看看吧。

田幼薇一夜没睡好,四更就起来跑去东跨院,拍开房门将田秉闹醒:“二哥,二哥,我有主意了。”

田秉睡得迷迷糊糊:“什么主意?”

“当然是不叫爹白白花费心血精力,他现在是一家之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如果大家都不听他的呢?”

田幼薇小声地说着:“杨监窑官那里要去,张师傅那里也要说服……”

田秉连连点头,又有些羞愧:“我是大的,还没你想得周到。”

田幼薇催促他:“这个时候说这些废话干嘛?快去做事才是正经!”

二人忙忙匆匆地出去,只见邵璟已经穿戴周全,摸黑站在外头了。

“阿璟怎么起来了?”田二哥觉得自己是大人,必须照顾好弟弟妹妹,就赶邵璟:“快回屋去再睡会儿。”

邵璟摇头:“我可以帮着做事的,让我去找杨监窑官吧,只要他不许,这窑就开不成。”

田秉表示怀疑:“你能成吗?”

邵璟挺起小胸膛:“我当然能成,不过我走路太慢,不熟悉路,二哥得把阿斗给我才行。”

“再给你驴。”田秉将阿斗叫起,静悄悄地出去交待了老张,亲自将邵璟抱到驴背上坐好,叮嘱阿斗好生照料。

他自己单独骑了马,和邵璟一起出了门,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去。

田幼薇静悄悄回去,也不睡回笼觉,密切关注主屋的动静。

田父昨夜喝多了酒,窑场里没有事,谢氏也在和他赌气,就没叫他,这一觉一直睡到大天亮。

这个时候田秉已经回来了,进门就冲田幼薇点头,小声道:“张师傅答应装病,无论如何不会听爹的话。”

田幼薇松一口气,开始担心邵璟:“阿璟这么久还没回来,不会怎样吧?”

田秉道:“阿斗跟着呢,杨监窑官住得要远些,他人也小,怕是会多花些时候。先想想怎么糊弄老头子吧。”

正说着,主屋里有了动静,田父醒了。

兄妹二人故意磨磨蹭蹭许久,高婆子叫了几回吃早饭,这才慢悠悠地晃过去。

田父和谢氏坐在桌前,两个人都是板着脸,不看彼此,谢氏的眼睛还是肿的。

田父也是垂头丧气,闷闷地道:“阿璟呢?”

田幼薇道:“还没醒呢,昨天夜里拉着我背书背到很晚,今天早上起不来了,我想着他本来就体弱,日常也拘束,就没叫他,让他多睡会儿。”

田父点头:“叫他多睡会儿,让厨房给他留热饭菜。”

谢氏往常早就应他的话了,今日也不出声,闷闷地低着头吃饭。

田幼薇和田秉也不劝田父,安安静静地吃着,田秉甚至若无其事地和田父商量:“眼瞅着就要过年啦,阿璟还没去过县城,我想带他和阿薇去玩玩。”

田父满腹心事,敷衍道:“去吧。”

谢氏忍不住,忿忿地道:“过年到处要花钱,孩子们的新衣服还没做,修内司那边还得敬上炭钱。孩子们乖巧了一年,总不能叫他们出门都没钱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吧?”

田父烦躁地抬眼看向谢氏,用力将筷子拍在桌上,起身走了。

他从来没有当着孩子的面,让谢氏这样没脸过,谢氏一怔,捂着脸无声流泪,哽咽着道:“这日子不过了!”

田父压抑烦躁的声音在外面传来:“不走是死路一条,往前走或许还能有出路,总要搏一把才行!”

田幼薇放了碗筷去哄谢氏:“娘,别哭了。”

谢氏拿帕子捂住眼睛,哽咽着道:“你们不知道,你爹要倾家荡产去烧秘色瓷,明摆着上头不喜欢这瓷,大家都不做的事,他偏偏要去做,这不是傻是什么?他傻也就罢了,不能拖累这一家人。”

田秉和田幼薇对视一眼,哄谢氏:“别急,这事儿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不一定能办成。”

“真的吗?”谢氏不信田幼薇的话,对田秉的话还有几分信服。

“真的。”田秉很肯定地道:“说得好听些,咱家是入选了烧制贡瓷的资格,说得难听些,咱家的窑场是被征用了。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可不是爹一个人说了算。”

谢氏止住眼泪,却又惴惴不安:“你爹就是头驴,他认定的事情一定会想办法做的,得想想办法才行。”

田幼薇不说话,办法已经想了,就是不知道邵璟有没有做成。

正当此时,邵璟坐在杨监窑官的对面,和他面对面地喝着小米粥。

杨监窑官也是北人,老婆孩子都在战乱中没了,独自一人难免有些不讲究,“呼啦呼啦”地喝一大口粥,抹一把胡子,说道:“你凭什么要我听你的呢?”

第52章 凭你不让我读书

“凭你不让我读书。”邵璟坐在桌旁,身子小小的,却丝毫没有被杨监窑官的气势压住。

他直视着杨监窑官,神情很平静,喝粥的动作优雅闲淡。

杨监窑官的眼神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某个身影。

“你不让我读书,断了我的青云路,那总得给我一个安逸的生活吧?”

邵璟继续不慌不忙地说道:“你们辛辛苦苦把我弄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让我平安长大成人吗?没有吃的喝的,叫我怎么活?”

杨监窑官被这一席话和小小男童散发出来的淡定气息震住,吃惊地张大了口,一任黄色的小米粥滴落在胡须上。

“你……”他指着邵璟:“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邵璟低下头优雅地喝了一口小米粥,平静地道:“不用谁教,我自己知道。”

杨监窑官定定地盯着他看了很久,神情复杂地长叹一声:“我会按照你的话去做。”

邵璟麻利地喝完粥,掏出一块帕子擦干净嘴,起身往外走:“时辰不早,我该走了。”

他稳稳地走出房门,也不要阿斗帮忙,就凭着自己的力气爬上驴背,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监窑官盯着他的背影,喃喃地道:“真是可惜了,唉……”

天气寒冷,邵璟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却还催着阿斗和驴走快些。

阿斗困得要死,却又好奇:“阿璟少爷,您劝服杨大人了吗?”

邵璟冲着他甜甜一笑:“不用劝服,杨大人是好人,最是关心我们家,才听我说完就表示要帮着咱们。”

“这样啊。杨大人真的是个大好人。”阿斗不疑有他,笑得十分开心。

二人不敢走正门,悄悄从后门进去,田秉一把将邵璟抱起来,小声道:“怎样?”

“不要担心,杨大人说他会劝服伯父。”邵璟笑得天真又得意,冲着一旁的田幼薇道:“阿姐,我办好了这件事,你给我什么奖励?”

田幼薇并没有太过惊奇,虽然有过担心,还是下意识地觉得邵璟应该能做成这件事,毕竟杨监窑官对他的态度非同一般。

“你想要什么奖励?”她笑着问邵璟。

邵璟眨眨眼睛:“我想要阿姐做的袜子。”

又来了!这人的记性怎么这样好?还这样的倔!

田幼薇吸一口气,微笑:“好,你的厚袜子已经够了,我给你做双薄的,开了春再穿如何?”

“好。”邵璟高兴地跑过去抱住她的手,“阿姐,我一路上又冷又饿,有什么好吃的吗?”

田幼薇一摸他的小手冰凉,就心疼起来:“厨房里给你留了热乎饭菜,我带你去吃。”

田秉笑看着弟妹走远,回头对着阿斗道:“快去吃早饭,吃好了跟我出门!”

阿斗道:“去哪里?”

“白家窑场。”田秉微微眯眼,他总得弄清楚,白家为什么会对田父提出那种建议。

田幼薇看着邵璟吃饱喝足,哄他去睡觉:“补个觉。”

邵璟不去:“我要跟着阿姐读书写字。”

田幼薇没办法,只好带着邵璟去正房。

谢氏正给秋宝喂奶,见他二人拿着书和纸笔进来,就道:“这边太吵,还是去阿薇房里读书吧,我叫人给你们添火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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