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掣特别怕痒,咯咯笑起来,“你昨天给我发消息,正在上音乐课,我就没忍住直接喊了出来。”
焦丞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羞死了,“你音乐课还玩手机?”
“那不是你的消息,我敢不回吗?”
焦丞听着,开心不已。
“复选什么时候?”白掣问他。
“也快了,不过到时候我要去那里封闭两三天,包括各种体能测试、协调与平衡测试、意志力测试等等,要求特别高,也不知道我行不行,听说今年还缩招了。”
白掣自信地说:“你可以的,肯定!”
“白掣!磨磨唧唧干嘛呢?快点,就等你们俩了!”
远处的同学高声呼喊着。
白掣一愣,突然推开了焦丞,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大喊:“来了。”随后对焦丞说:“走啦,打球。”
焦丞摸了摸被推开的领口,没有吱声。
他本想再分享分享初选时的事情,比如哪个男孩因为测试不通过蹲着爆哭,比如谁的女朋友现场认错了男朋友,又比如有人家庭贫苦不得已去参选,一堆一堆的见闻,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已经被叫停了。
其实,白掣接受他的表白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并没有发生实质的变化,还是和以前一样,上课、吃饭、打球,甚至还少了一样——住宿舍。偶尔的时候两人会出去玩,但是双周才放一天假,白掣老喜欢领他去体育馆打球,他说因为他们是绝妙的搭档,打起来特别爽。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高三这年实在太快了,越来越厚的辅导资料,眼花缭乱的物理化学题,背烂了的古文诗句,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周考、月考、模考,所有高三学子都笼罩在一种无法呼吸的氛围里,他们渴望自由,渴望考试钟声结束时的那种解脱。
而这期间,二中出了一件大事。
焦丞选上了。
空军飞行员,省里只有两个名额,另一个人因为保送放弃了资格,也就是说,只有焦丞一个人,万里挑一,真正迈上了这条路的第一步。
全校同庆,校长甚至在全体师生大会上特意地表扬了焦丞,人尽皆知。
焦丞是开心的,无容置疑,当梦想照进现实时的那种畅快是无法言喻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复选回来后,白掣一直怪怪的。
复习时间很紧张,焦丞无心遐想,很快就投入到了学习中,其实他的压力并不大,因为飞行员的文化成绩要求对他来说绰绰有余,只要他能坐在考场上用正常思路答答题,基本没什么问题。
越靠近考试就越压抑,白掣也是时常见不到人影,没几天就是白掣的生日了,焦丞一直在寻思送什么比较好。
当时有一双篮球鞋很火,很有名的球星穿过,几乎是所有的男孩都憧着憬,白掣不止提过一次,但是因为限量被炒成天价,大多数人都只能望尘莫及。
那段时间,焦丞或许是幸运buff冲上了巅峰,他竟然在官网抽号抽中了,也就是说只要早点去排队,就能买到他要的尺码,再加上复选之后外婆塞的大红包,焦丞敢打保票,他只要够早就一定能买到。
于是,售卖当天焦丞逃课了,准确而言他晚上一两点就溜出了家门,整整一宿没睡,当时代购没有那么猖獗,焦丞真的买到了,44码的限量篮球鞋。
他满心欢喜地包装好,用漂亮的贺卡写上漂亮的花体字,一切准备就绪,他要给他十八岁的男孩,献上最好的祝福。
那天风很大,焦丞特意躲在原来宿舍的衣橱里,他提前给白掣发了消息,如果能看到,不出十分钟之后,他应该就会出现在这里。
门开了,发出吱呀声。
脚步声近了,焦丞正准备跳出去吓他一跳,却听见其他人的声音。
“操刚才又看见那个娘娘腔了,隔那么远我都闻到他身上那香水味了。”
“谁啊谁啊?”另一个人问。
“就是上周给老白表白的那个男的,我看他最近老来看篮球队打球,果然心怀鬼胎。”
“卧槽,好恶心啊…”
焦丞愣了愣,他没想到宿舍其他人会提前回来,况且“告白”?有其他人跟白掣告白了?他怎么不知道。
“看来咱老白真是男女通杀呀!”一个人调笑着。
“你别瞎说。”
熟悉的声线和音调,白掣也在?焦丞有点懵了,明明自己给他单独发的消息。
“那你怎么想?”
“我?”
“对啊,你是当事人,不问你问谁?你拒绝了吧?”
“……当然。”白掣片刻说。
“我说嘛,你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诶我问你们,如果真有男的喜欢自己,还装作好朋友,你们会怎么做?我最近老在网上看见这种提问。”其中一人忽然八卦地问。
“肯定是绝交啊!”
“对啊!不绝交不得恶心自己啊,还暗戳戳地当朋友,放屁吧。”
“可不是,女孩那么可爱,谁要和男的谈恋爱。”
“白掣要是你你会说什么?”有人见白掣不说话,催促道。
“啊?这有什么好说的。”
“说嘛说嘛!”所有人起哄。
焦丞突然屏住呼吸,他把手放在胸口上,“咚”、“咚咚”……一下连着一下,似乎马上要跳出来一般。
“我……不可能啦…但也不能伤害他吧,姑且先同意……然后找个机会,帮他慢慢改正。”
“卧槽!还是老白善良啊,不愧是你!”
“你这样不会最后也喜欢上他吧哈哈哈哈。”
“怎么可能!那么恶心的事情,我怎么可能……”
宿舍衣柜的门突然被大力地打开,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啊!这不是焦丞吗?你藏那里干嘛,是故意要吓我们吗?”舍长道。
焦丞没有回应,径直地走到白掣的跟前,不安、惶恐、惊措,这是焦丞第一次看见这样表情的白掣,不受控制的,逃避的。
焦丞突然明白了,什么表白,什么在一起,不过都是这个人同情他、怜悯他的骗局,他也明白了,为什么白掣总是躲着他,为什么对他若即若离,因为在这个人眼里,他是恶心的同性恋,是异类。
无视了所有人好奇的视线,焦丞将手里的盒子塞给白掣,然后两个人对视着,焦丞夺门而出……
那天天气很好,太阳很大,焦丞却觉得自己寒冷无比,仿若回到了冬天。
走在回家的路上,熟悉的公交车司机按着喇叭催促,他片刻才回神上了车,坐在最后一排,耀眼的阳光刺入眼中,焦丞摸了摸,觉得很痛,揉了揉,却发现有眼泪流淌了出来,源源不断,模糊了视线……
QQ的提示音不断响起,焦丞打开手机。
白掣:阿丞,我手机刚刚没电了,没看到你的消息!
白掣:阿丞你是不是生气了?
白掣:我看见贺卡了,这双鞋我太喜欢了,你肯定花了很多功夫吧?
贺卡?哦,焦丞忘了。
那张贺卡上写的:“我只喜欢你,生日快乐。”
他突然自嘲起来,觉得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腻腻歪歪,“喜欢你”还要加个“只”字,太恶心了。
白掣:对不起……刚才不是故意的,他们逼迫我说,我没办法……对了!你不是之前给我看过一个设计图吗?你说想要一架黑色的模型,我做给你好不好,我去学!你要什么样子的?我都给你做!
对面又发了一条消息出来,焦丞合上。
那么多条消息里,他一直都在找,在找一条“我也是喜欢你”,可是焦丞突然发现,所有的一切倒头来都是自己的奢望,因为白掣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
他突然笑了,低头摸了摸膝盖上的另一个盒子,幸好,你没送出去。
这个盒子里,是另一架飞机。
是他的“共度余生”。
即便很多年以后,焦丞慢慢理解一个少年面对群体排异时,会说一堆托辞来掩盖自己,这都是正常的。
可是,焦丞也知道,他不会喜欢了,那样的男孩。
回到家,天色未尽。
焦丞熟练地开灯、开门、脱鞋。
焦建翔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跟谁在打电话,满面红光,从他们的对白听来也知道,是关于自己选上飞行员的事,大人间的惺惺作态,一瞬间一览无余。
焦丞心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觉,他突然觉得很委屈,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