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番外(96)

“不说就不说。”

李砚悠悠道:“你从前讲那个韩子高的故事。”

“没有。”陈恨急忙否认,“那是明代王骥德讲的。”

这个故事确实是陈恨与他讲的。

那时候在岭南,陈恨收拾屋子的时候翻出来一本图册,知道李砚喜欢男子,又觉着他小小年纪的,怕他陷入怀疑自我的泥淖中,就亲自披挂上阵,充当了一回情爱讲师。

也就是那时候与他说了男王后韩子高的故事。意思是告诉李砚,人生在世,喜欢男子女子都是一样的。他恨哥哥永远不会嫌弃他,永远会站在他身后支持他的。

恨哥哥要是那时候就知道小兔崽子喜欢的是谁,绝对不会多嘴多舌。

现在想想,那就跟他在暗示李砚什么似的。

李砚又道:“你从前还讲过金屋藏娇的故事。”

“我没有。”陈恨仍是嘴硬,“那是班固讲的。”

“也给你建了座金屋子,现在把你关进去。你预备一辈子都待在那儿罢,朕每日下了朝就去看你。”

“皇爷……”陈恨哪能不知道他就是逗他玩儿?

李砚盯着他瞧:“朕总觉着你这个人跟块糖儿似的,这辈子就仰仗着你赏点甜味儿了。朕养着你,你开心的时候,就让朕吃两口,行不行?”

这话听起来怪黏的,陈恨往边上挪了挪:“不行。”

李砚笑着摇了摇头,朝他招手:“同你说着玩儿的,你慌什么?都越坐越远了。”

陈恨越想越不对劲,再转头掀开帘子看了看。

这回他倒是认识路了,这是去忠义侯府的路。

李砚又问他:“现在看清楚了?”

陈恨点头:“皇爷是要去侯府?”

“你不是说回侯府吃饭么?晚饭是赶不上了,宵夜还是能赶上的,不好叫张爷白白等一个下午。”

与门房张大爷分开的时候,陈恨是与他说过要回侯府吃饭的。

只是后来李砚不许,一句话让人把养居殿门窗都锁了,他就找了个小太监回去报信儿,说他被事情绊住了,回不去了。

想不到李砚还记着这事儿。

“谢谢皇爷。”

“你现在可以过来些了吗?”

“可以可以。”猫猫摇着尾巴靠过去。

*

不消多时,也就到了侯府。

门前两盏灯笼正亮。

忠义侯府不同长安城中其他的宅子,那是江南独有的白墙黑瓦,竹编的篱笆整整齐齐,临街的墙边靠着几竿青竹。

不要说没有镇宅的石狮子,就是门上铜环的狴犴,竟也有些可爱的模样。

门虚掩着,陈恨一推就推开了条缝儿,可怜陈猫猫那样胖的一只猫,竟然也能喵的一声跳起来,从那条缝儿里挤出来,用身子蹭他的靴子。

陈恨失笑,俯身摸了摸它:“现下倒是认得我了?”

张大爷正坐在门内台阶上,用鱼汁儿给猫拌饭,不知道李砚也在,头也不抬地同陈恨闲话:“爷回来了?宫里来人,说爷迟些回来,白日里爷又说晚上一起吃饭,等着等着天就晚了。我与陈猫猫,一个老头子,一只猫,挨不住饿,想着皇爷也不会叫您饿着,我们就先吃了。”

他将猫用的小瓷碗磕在地上,一听见这声音,陈猫猫也就知道开饭了,不再围着陈恨的衣摆打转儿,蹭的一下就跑到了饭碗前,吐舌头舔了舔饭食。

“它可吃第四顿了。”张大爷拍了拍猫毛茸茸的脑袋,自台阶上站起,“爷吃过没有?厨房里还有鱼汤,要不也拌点猫饭吃?”

陈恨假咳两声:“不用,我又不是猫。”

这时候张大爷才看见陈恨身后的李砚,笑着应了句:“是是是,爷从来不吃猫饭。厨房里留了宵夜,我去热一热。”

陈恨道了声谢,转身去问李砚:“皇爷也一起吃点儿?”

李砚憋着笑问道:“一起吃点儿猫饭?”

陈恨举起双手,做猫爪吓唬他:“我从来不吃这个。”

可李砚分明不信。

陈恨将正门一关,又把正在吃饭的陈猫猫抱起来:“不许吃了,猫饭有什么好吃的?平白惹人笑话。”

话是这么说的,却还是把猫吃的小瓷碗也端起来了。

其实陈恨是要把它抱到房里去吃。

张大爷知道陈恨的口味,他又许久没有回来,特意给他搓了糯米圆子,这时候放下去滚过一滚,当宵夜吃正好。

陈恨架着腿坐在榻上吃糯米圆子,转头去看地上的陈猫猫。没注意看,一抬手就把勺子伸到了对面李砚的碗里,从他的碗里捞了一个圆子。

这日子美的呀。

第73章 弦上(6)

次日清晨, 阁中果然将顺王爷李渝的折子递过来了,没有惊动陈恨,李砚自个儿回宫去了。

留了条子给他, 说等见完李渝,再将手边的事情处置处置,仍旧带他回城外军营去。

陈恨将字条随手一收,洗漱洗漱就出了房门。

张大爷将忠义侯府打理得好,还是从前的模样,就是原本有一幢二层小楼的地方,被一场大火化成了灰。

前几日下过一场春雨,烧过的一片地儿是黑的,阴沉沉的压在地上。

陈恨抱着手, 解气似的踩了两脚。

囚禁李砚的这个任务啊,可把他闹得半条命都没了。

“爷?”张大爷揽着外衫在他身后站定,“这楼是初五那日皇爷派人来烧的,说是爷的意思。”

“是。”陈恨点点头,“是我的意思。”

张大爷抖落开外衫给他披上:“那皇爷就是不计较了?”

“不计较了。”

“难为爷郁闷了大半年,又造反又装病的, 这下可算是好了。”

“嗯。”陈恨甩了甩手, “我真是……”

张大爷笑了笑,等着他说下去。

陈恨想了想, 喃喃道:“太傻了,从前怎么就没看出来?”他扯着衣裳往回走,正色道:“江南该有信儿寄来, 昨儿我看三十六陂那掌柜的有东西要给我。”

“是。”

他在原地站定,接过张大爷递过来的书信,借着晨光看了两遍。

是江南庄子上寄过来的信,李檀的笔迹,他这人说的话虽难听,但信里有用的消息还挺多。

三件事情,头一件是昨晚徐醒同他讲过的,苏衡人未到江南,文书先到了江南,犯了众怒,江南局势紧张,改制恐怕是难;

第二件是那位顺王爷李渝,路过江南的时候,拜访了几位重要官员;

最后是沿海的倭寇愈发猖狂,年节那阵子还动用了火器,沉了两艘船。

他将书信收好,还给张大爷:“烧了。”

他想了想,又道:“还要劳张爷帮我回个信,让他们查查各地粮仓兵营,打苏元均的旗号,拟份单子呈上来。我们在江南的地,今年全种稻子,不种桑了,少了银钱,从我这里拿。”

“好好的存粮做什么?爷的意思是江南要出事了?”

“没有没有。”陈恨摆手,“我就是随便一想,有备无患不是?这么多年了,江南那群人呐,你说他们同倭寇没有关系,我还真不信。”

陈恨笑了笑:“等办了徐歇,江南大小官吏也不能刷的一下全给换了,我什么时候朝皇爷讨个旨意,年底就走一趟,我把他们办了,顺手也治了倭寇,一举两得。”

张大爷道:“皇爷只怕不会放爷走。”

“那我就偷偷的走。”

“爷,只怕是……”

“匪石去了江南罢?”

“是,前儿来信,说是已经到了。”

陈恨算了算日子,这也才一个半月。

“他急什么?赶路也不用赶成这样?”

“那时候也不知道皇爷究竟是什么意思,爷还病着就把爷带进宫去了,见也见不得,我同匪石合计了,还是我留着,叫他去江南一趟。”

张大爷道:“那时候一时情急,匪石就想了个馊主意。从前爷说‘君舟民水’,他有心,记下来了,他就往外边放流言,用民心掣肘皇爷,叫皇爷不敢动爷,动了就是……”

动了就是逼良为娼。

张大爷继续道:“谁知道这主意还挺管用,紧跟着江南那儿竟也出了话本子,这法子,果真还有些用处。”

话本子,又是话本子。

陈恨咳了两声:“匪石既在江南,就不用叫他回来了,让他去找苏元均,就说陈离亭见苏大人身边没人,借他一个人用。不过苏元均大概也不会要,让匪石跟着他就是了,也好见识见识江南官场。末了也让他拟份单子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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