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番外(95)

徐醒道:“皇爷要给他的皇长兄翻案,正巧我也要给我娘翻案。你让他早些动手,我在府里也有些人,与他一同把徐歇抓了就是。”

“你娘?”

“没什么可说的。”徐醒侧了侧脸,轻声道,“他有个外室,因为我娘是公主,他不敢尚那外室,又觉着我娘碍着他,后来我娘就去了。我十年前查清楚这件事。等这事了了,我给徐歇收尸,算是尽了孝道了……”

徐醒叹了口气:“我等了十年。”

“你别难过,等……”

虽说他从前总病着,却也不是这样一副模样。

强撑着的一身硬骨头,终究还是打不折的骨头。

只是现在,那人蜷着身子卧在榻上,瘦弱得竟只剩下通身的药香了。

陈恨被他拍了拍背,道:“等徐歇下了狱,所有的事情也都清楚了。”

徐醒拂开他的手:“我手里有些东西,足够治他的罪了。你让你那皇爷动手吧。镇远府的吴小将军,近来在城外带兵,不就是做这个用的么?”

“我想着……”陈恨顿了顿,“皇爷心中有打算,他恐怕不会听。”

“是吗?”

“皇爷恐怕要把徐歇连着在江南的那些人连根拔起。他还要给太子爷翻案,要把事情昭告天下,他要天下人知道这件事就是这样的,不是因为他是皇爷才这样的。”陈恨按了按他的手背,叫他放心。

徐醒收回手,淡淡道:“噢,你好明白他。”

“倘若皇爷无凭无据的先动手,几个世家大族一同发起狠来,皇爷不好招架。况且他们还可说皇爷残害忠良,往后有再多的证据翻出来,也可说是假的,民心难定。一回治不住他,事情要更麻烦;倘若徐歇先动手,那就是以下犯上,皇爷才能把他的罪定得死死的。”陈恨抿了抿唇,定定道,“所以皇爷不会先动手,他还要逼着徐歇动手。”

所以李砚用那几个小官吏去下徐歇的面子,又搬到城外军营去住,避着他。一副不理朝政,荒唐昏庸的模样。

只怕后边还有事儿要办。

“太险了。”徐醒叹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陈恨笑了一声:“不险不成大事。”

“他瞒天瞒地的不想让你知道,谁知道你才来我这儿一趟,就什么都摸清楚了。”

“先前我不过是不知道近来朝中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儿,现在知道了,要串起来——我与皇爷在一块儿这么些年,要摸清他的心思,还是很容易的。”

“那你预备怎么办?”

“我……”

陈恨没得及说话,章老太医就在外边敲门。

两刻钟到了。

“徐大人,我得回去了。”

“慢走。”徐醒道,“既然皇爷不想让你知道,你也就装着……”

徐醒是背对着他躺着的,这时却有一只绿蚂蚱飞到了他眼前。是他藏在枕头底下的其中一只。

陈恨笑着道:“徐大人,从你的枕头里掉出来的,还给你。哎呀呀,想不到徐大人爱这蚂蚱,竟爱到要与它同床共枕。”

“住……住口。”

第72章 弦上(5)

随章老太医从徐府偏门出来, 往前走出了一段路,陈恨轻声问他:“徐枕眠这病?”

“前些年老夫在古籍里看见过几个方子,大约是能治好。”

“那怎么?”

“那方子要用整三年来调养, 他不肯。”章老太医摇了摇头,叹气道,“现在也就只是强自压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压不住了。”

大概是为了徐歇的事情,徐醒才不肯耗三年的时间来治病。

陈恨想了想:“劳您预备下,我劝劝他,叫他今年就治病。”

“那是最好。”章老太医吹了吹胡子,“再过几年,等老夫也走了, 哪儿还有人给他治呢?”

“胡说。”陈恨呸了一声,“章神医长命百岁。”

章老太医还是很喜欢陈恨夸他的,垂首笑了笑,也不再说话。

“不过,这事情——”陈恨指了指街尾拐角处停着的车驾,压低了声音道, “别叫皇爷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皇爷好像不大喜欢徐枕眠。”

章老太医却道:“你在枕眠房里待了足足三刻钟。”

“嗯?”

“老早就在外边敲门了, 你愣是没听见。”

“是吗?”

章老太医敲了敲他的脑袋,重了语气道:“是啊。”

话是这么说,可是回禀皇爷的时候, 说的又是另一番话了。

章老太医对李砚拱手道:“对不住,对不住。老夫年纪大了,记错了时辰,不关离亭的事。”

李砚大约也知道他是在帮陈恨遮掩,笑着道:“朕又不罚他。”

同章老太医道过别后,陈恨就要爬上马车去,忽然有人从后边抓了一下他的衣摆。

陈恨回头:“嗯?”

章老太医轻叹了声,道:“可都别再伤着了。”

陈恨点点头,好认真地应了:“好。”

“你们在宫里念书那时候,磕了碰了都要来找。那时候想着,等你们大些了,也就不容易伤着了。”章老太医摇头,看了眼他额上的伤,“唉,谁知道,反倒是你们越大,身上的病痛越多了——”

“——可别再伤着了。等再过几年,谁给你们治呢?”

陈恨从马车上跳下来,捋了把章老太医的胡子,玩笑道:“小老头就是喜欢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等过几天天气再暖些,我去你府上帮你晒药,到时候我日日在你眼皮子底下,虫儿咬了个口子就去找你,你一看就说——”

他咳了两声,学着章老太医的模样,压着嗓子道:“‘离亭啊,你要是迟来些,这伤它就自个儿好了。’”

章老太医作势就要打他:“你这孩子就是欠揍……”

陈恨往后退了半步:“有没有人送您回去?要不我送您回去?”

“不用,有轿子等着。”

“那好,小老头儿回去给自己配点药材泡泡脚,早点睡。今晚多谢您。”

章老太医佯正色道:“你要是诚心谢我,不妨发个誓,说自己再不会伤着了。”

“这个恐怕不行,我先回了,您也早些休息……”陈恨转身,逃似的重新登上马车,下一刻,他就在里边喊了一声,“妈呀。”

马车里也砰的一声响。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碰着伤口,章老太医忙掀开马车帘子去看:“你怎么总是笨手笨脚的?又摔着哪里……”

待看清楚马车内的情形时,他默默地收回了手,还拍了拍帘子,将里边盖好了,才快步往自己的小轿子走去。

摔得不重,陈恨就是跪下给李砚行了个大礼。

比较要命的是,情急之时,陈恨抬手撑了一下。

真的就只是抬手撑了一下……

“真的……”陈恨从李砚身上爬起来,举起双手,迅速退回属于自己的位置,“对不起,皇爷,我就是随便一抬手……”

“你怎么总是毛手毛脚的?”

毛手毛脚,就是猫儿爪子似的挠人,像陈猫猫的粉脚脚。

“皇爷,我……”陈恨在袖子上抹了抹手。

真不巧,陈离亭今天又亵渎天恩啦。

李砚垂眸,定了定心神,道:“碰着伤口了没有?”

“没有没有,皇爷不是伸手捞了我一把嘛。”

要是李砚不捞他那一下,陈恨觉着自己能把脸给撞上去。

一时无话,有点尴尬。

陈恨哼着小曲儿,转着脑袋,目光也在马车内转来转去,活像是个纨绔子弟。

其实他只是想看看李砚被他拍那一下,到底怎么样了。但是又不大好意思直接看,所以只好装出满不在乎的模样,悄悄地瞥他一眼。

他拍得——陈恨看了看手掌——应该拍得不重,要是拍重了,李砚早该坐不住了。

要是打坏了——陈恨收回手,颇紧张地吹起了口哨——要是打坏了,他挥刀把自己的赔给李砚,也不够。

陈恨迅速扫了他一眼。

没看清楚,再瞥一下。

还是没看清,最后看一眼。

李砚问他:“你做什么?”

“奴……吹口哨呢。”说是吹口哨,但是陈恨再也不敢吹了,掀开帘子一角瞧了瞧。

不是回宫的路。

“皇爷,这是去哪儿?”

“回府。”

“嗯?回哪个府?”

李砚挑眉:“就许你什么也不说,朕凭什么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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