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桢沉默了一会,说了一句“表哥你这回找的女人终于长脑子了”,就挂断电话。
齐越觉得傅桢太可怕了,什么叫“这回”,大过年的,不让他安生啊。
但丛云什么都没问。
她记得大学快毕业,盛夏天气,一个号称齐越前女友的沈姑娘找过她。
两个女生坐在校园长椅上,漂亮的沈姑娘说:“我和齐越交往的时候,不是故意叫齐越M2的,就是高中一直暗恋他,大学他忽然同意了,付钱也太大方,我就得意忘形了,以为他迷上我了……谁知道他不声不响就提分手了,之后一直换女友,一定是我伤害到他的自尊心了……毕竟,我也算是他第一个正式交往的女朋友。”
丛云问了一句:“什么叫M2?”
沈姑娘尴尬地说:“接近于印钞机。”
丛云停顿了一会,说:“伤自尊倒不至于,他就是自恋,喜欢考验别人对他好不好,只要有一点不好,他就记仇了。更麻烦的是,心理锚点上升了,就要一直对他那么好了。”
沈姑娘“嗯”了一声,问:“所以你对他很克制?你不喜欢他?”
丛云说:“他不定性,我不是自作多情的人。”
沈姑娘说:“你很理智。”
沈姑娘找丛云,说不清是什么目的,如果来问齐越罗曼史的话,年轻得意的齐越其实谁都不喜欢,只喜欢他自己。
毕业季匆匆忙忙,丛云也很少见到齐越,工作后,他总是装作不经意找她叙旧一次,像季度财报一样规律。
她想,也许哪一天,齐越会认真爱上一个谁,为对方牵肠挂肚,真心真意的那一种。
风里有不停退后的水杉树,齐越握着方向盘,偶尔看看丛云。两人兜风腻了,找了湖畔一家餐厅歇着。
落座后,丛云望向湖面的涟漪,说:“这家小翠鸟餐厅看雨景很美。”
齐越看看菜单,明明是某鹿餐厅,问:“改名了?”
丛云说:“我改的。”
齐越说:“不能改太多地名。”
他怕她又要迷惑了,分不清虚实。
丛云自顾自说:“你没有机会和别人来小翠鸟餐厅,因为在这之前,世上不存在小翠鸟餐厅,等我们离开,小翠鸟餐厅也会自动消失。”
齐越温和地说好。
回头他一定要收拾傅桢,不是她话里有话,丛云不会想新花样。
他又哄她说:“回家你想玩几局滚筒毛刷游戏都可以。”
丛云说:“你说的。”
齐越握着丛云的手,十指相扣,他点了一盅苦瓜黄豆排骨汤给她,降心火,给自己点了橄榄猪肺汤,提前补补五脏六腑。
之后,两人去逛进口超市,东南亚澳洲的产品尤其多,丛云说要买晕晕面。
齐越问:“啥叫晕晕面。”
丛云指了一款泰国面,齐越说:“不是叫养养面吗?”
丛云说:“在我的核桃王国里,它叫晕晕面。”
齐越说:“小妞。”
丛云偏执地说:“我不喜欢这个世界,我有权利改版。”
齐越退让了,说:“那我们建一个档案,把你改的每个名词都对照好了。”
丛云说:“这还差不多,我们现在买一箱晕晕面。”
齐越说好。
晚上,他开车带丛云回他俩的住处,不回父母那了。要是丛云在他爸妈面前指鹿为马,那就不好玩了。
客厅,齐越找了笔记本,专门来记丛云发明的名词,丛云笑了。
齐越怀疑她在逗他玩,一把抱着她的腰,让她坐在他怀里,问:“你故意的对不对?”
丛云忍笑说:“不一定啊,看心情。”
齐越捧住她的脸,狠狠亲了一口,说:“你以后不许这样了。”
丛云低头靠着他肩膀,说:“知道了,□□王子。”
齐越气笑了。
丛云揽着齐越的腰,让他讲冷笑话。
齐越说:“有一棵浅黄色雏菊,爱美,怕晒黑,天天躲在被子里,不见阳光,过了一个夏天,终于变白了,最后猜一下成了什么?”
丛云问:“什么?”
齐越说:“杭白菊。”
丛云冷到了,说:“你很好,我起鸡皮疙瘩了。”
齐越摸她胳膊,笑了。
他看丛云今天特别可爱,低头吻她,在父母家拘束了好几天,这会放肆开来,自然和她有无限的□□。
第二天早上,丛云无所事事,在齐越手背用马克笔写了一个云字。
齐越醒了,说:“这是奴隶制。”
丛云说:“河里的白鸭属于不同的人家,为了标记,就用不同的植物在鸭子头顶或尾巴染色。”
齐越说:“那一会我给你眉头印一个二维码,一扫就跳出来我的手机号。”
丛云要挠他,齐越利索地翻滚到床一边,笑着问:“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丛云宣布:“我就是要对你霸道。”
齐越笑了。
她不跟他玩,下楼做早饭去了。
丛云喜欢吃东西看闲书,最近看元散曲,虽然一切书籍都被齐越说成无聊,但她仍然热衷挑挑拣拣,捋出几段古人心事。
齐越洗完脸,下楼来,看她的书,随手指一句,问,什么叫百万愁鳞?
丛云说,写下雪的。
齐越唔了一声,他今天也愿意在餐桌边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看点新闻,又看会球赛。
他身体里的野猫安静了,因为喂饱了。
第21章 chapter 21
正月雨水多了就冷,齐越说小舅舅有个可可园,常年三十度以上,可以住几天,去去湿。
丛云问:“怎么弄的高温?”
即使是亚热带,也有好几个月低温。
齐越说:“他修了一个很大的玻璃温室,搜集了各种热带植物,不止有可可树,外面还种了一片咖啡豆。”
丛云问:“那要怎么盈利呢?”
齐越笑了,说:“他有法子赚钱,到了那地方,你就知道了。”
丛云更感兴趣了。
车程三个小时,下了高速路口,还有十多公里蜿蜒县道,一路落差,到了一个盆地,远眺山腰满是竹林,更高处是各种原生树林。
玻璃温室的穹顶很明显,折射着光线,异常的现代。
齐越停车在半道上,摇下车窗,说:“这才是盈利的。”
丛云往外看,原来依着山的河谷边,修了一座小型水电站。
齐越说:“小舅舅二十年前投钱修的,很多河流水位下降,电力产出不足,但他买的这一座,水量丰沛,水流落差大,输出很稳定。”
丛云说:“你小舅舅物理挺好的,水能电能,热能生物能,转着玩。”
齐越笑了,说:“谁叫小舅舅有钱又有头脑呢。”
车子沿着咖啡树林,开进可可园,停在一栋乳白色小楼旁,奶黄色窗绿栏杆,更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风格,看着很清凉。
管理可可园的年轻人,叫嘉木,姓什么就不管了,今年新来的,上一任管理的是他叔叔。
嘉木这人很不寻常的斯文,看着不应该呆在可可园里,应该去哪个研究所。
嘉木听说齐越要来,站在楼下等候,先和叔叔电话确认了,再领着齐越和丛云往楼上套房放行李。
房间整洁宽敞,书柜里只有几本藏书,丛云问:“这是原版书?”
齐越说:“估计小舅舅哪年随手买的。我们去温室看鹦鹉,有一只叫早春的,今年应该二十岁了,不知道还活着么。”
嘉木说:“还活着。”
齐越说:“那一会正好看它去。”
嘉木点点头,下楼去了。
小楼背后有一个大仓库,有许多小巧的加工机器。
齐越带丛云去储藏间,看加工好的咖啡豆,可可豆,腰果……
丛云看产量也不多,就是闹着玩的植物园,倒像一个神秘的避世地方。
齐越说要熬点巧克力来吃。
他拿了一罐可可豆,到开间小厨房,用小机器将可可豆去掉脆壳,露出光滑圆润的豆子,他拿几粒给丛云闻,好香。
齐越说:“我小时候常来玩,一切还是老样子……我给你做心型巧克力。”
丛云看他熟练地捣碎可可豆,又研磨成可可粉,熬成滑腻腻的可可酱,空气里的香甜更浓郁了。
齐越用小勺子沾了可可,问丛云:“加了糖的,要不要先尝一点?”
丛云点头,齐越喂她吃了一口,自己也尝了一点,笑着说:“这种果实就是太邪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