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7)

作者:玉门霜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昨儿那桐一起吃酒时听的那出《大登殿》够舒坦,庆王爷眯起眼一边哼着还意犹未尽的回味着昨晚伺候他的小戏子。

这日索佳氏从宫里回来,素喜捧着一枝金地花丝点翠碧玺发簪跟着,是才打麻将哄得老佛爷高兴赏下的,素喜伺候主子换上家常服饰,一叠声的夸赞簪子精致,索佳氏淡淡的道:

“价值千金的簪子自是精致。”

素喜是她陪嫁来的心腹,这些年早惯了主子使的玲珑手段,没哪次索佳氏进宫能剩了银子出来的,大把大把的往牌桌上孝敬,换来的是庆王爷一路的平步青云。

素喜一边捏着索佳氏肩颈一边软言宽慰道,

“跟老佛爷打麻将,主子您这是天大的荣宠,连一旁伺候的奴婢都被大伙儿艳羡的了不得呢。”

索佳氏闭着眼舒了口气,听小丫鬟在院子里就巴结着报上了:

禀福晋,格格回来了。

换平时这样大呼小叫必是要挨板子的,但八格格是庆王家的掌上明珠,当年太后老佛爷也看着疼爱,还赏了玉狮子的同宗白猫雪狸。

嫁过去后宝贤许她时常回来看望父母和妹妹,时间长了竟还如未嫁前般进出庆王府,没什么禁忌。

索佳氏端详着八格格,粉色葡萄松鼠压金绣的绸氅衣,踩着蝶恋花的花盆底袅袅婷婷,今天女儿看着略有清减,似是有淡淡心事。

素喜在一旁道:

“奴婢这就去小厨房安排上格格爱吃的菜式。”

索佳氏啜了口茶,拿起梳妆台上的点翠发簪道:

“过来额娘瞧瞧,怎么这段时间竟是清减了?可是有什么不适?”

言下之意让格格一下子脸红了起来,赶忙遮掩道:

“许是过去后少了些个素来可口的甜腻小食,还想改天跟额娘借了您小厨房的点心厨子用用呢”。

索佳氏也不言语,拉过来把簪子往格格发髻上插好端详起来,这女儿是她的贴心小棉袄,生养到嫁人毫不费心,姑爷宠着让经常回来,比起进宫那可是实惠很多呢。

索佳氏指了指枣糕碟子,格格葱管似的手捻起一块眯着眼吃起来。

借着撒娇吃东西,得体的把心事压下去,她是真的有心事,宝贤对她一直是爱护有加,府里上下都敬她,但就是哪里不对,宝贤品性高洁自律,完全没有宗室子弟的骄矜和拈花惹草的毛病,只是,他常期宿在书房,对格格看着宠溺又得体的保持距离,像个大哥哥。可这些,她能跟谁去问呢?

这桩婚事旁人都欢喜的很,在宝贤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是孝顺孩子,容太嫔在的时候定下了这门亲事,孝期满了总要有个交代。但宝贤自己直到大婚前夜还在书房枯坐,他知道,那个人怕是也同他一样的无奈。

三天的婚宴热闹非常,那个人得体的观礼,祝福,与宾客说笑应酬,送酒醉的载绵回府,一应周全滴水不漏,宝贤目送两人离开的背影,入喉的酒辣的湿了眼眶,到时辰入洞房了,他们走的时机很适宜,宾客们又在敬酒,宝贤微笑还礼。

他告诉自己,今夜必须醉,醉了才好。

转眼年余,格格回娘家的时候少了,回来面对母亲的旁敲侧击不知如何应对,她自问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吗?这么想着就越发管束着不能行差踏错半步,宝贤宿在书房,她便把书房的床榻贴心安置好,暑夏的冰冬日的碳,每日茶点夜宵亲自操持,几次端到门口又换了丫鬟进去。

但凡她表示一些亲近,宝贤便一径的愧疚之意。眼神碰了几次就怯了,似是自己故意为难宝贤。又不是小妾姨娘,哪有身份地位尊贵的福晋上赶着求恩宠的?这么想着,八格格越发矜持自爱起来,每每替宝贤找些说服自己的借口。

如今局势动荡,四哥每次来也是愁肠百结的,男人的事,她理解。

载绵再来时,正看着她在书房门外徘徊,一抬眼四目遥遥相对,格格先就臊的手足无措,虽不是一母同胞,但从小四哥最疼自己,去哪里回来都不忘给格格带边地特产,格格觉着有四哥在就可保她一世安稳。

再后来,四哥特意跟她聊起宝贤,神情略显落寞的说:

“宝贤郡王是世间少有的才俊,婚嫁之人除了八妹,断无他人可于之相匹配。”

格格就是伴着这份踏实和憧憬,带着心爱的雪狸狮子猫上了八抬花轿。

如今,竟被四哥看到自己与宝贤疏离的状态,格格不知如何面对,正纠结着如何开口,载绵唤住妹妹,在远一些的廊下,聊了起来。

载绵习武之人,妹妹已为人妇一时拿捏不好怎么开口,客套话显得疏远,便不知如何继续,只得不着边际的闲聊,原来是今天约了善敏来谈些事情,善敏既然还未到,许久不见他便陪妹妹聊些家常也无妨。

格格这年余变得更加温婉端仪,很快从刚才的窘迫中脱开来,小心的侧面打听了载绵在朝中的情况,她相信有善敏哥哥从旁关照,耿直的四哥载绵就不会行差踏错。

夫人外交越来越风行,格格是素有耳闻的,额娘就是很好的例子。想那娶了法兰西福晋的裕庚王爷家的德龄和容龄两姊妹,在老佛爷跟前伺候,德龄公主还说一口流利英吉利文,在各国公使夫人面前应付自如,老佛爷都甚是欢喜。德龄也是有眼力见儿的,时不常主动提出伺候老佛爷沐浴,哄的成了老佛爷身边最中意的女官。

每每想到这点便令八格格生出愧疚,好像帮不到宝贤是自己妇德缺失。

正说着,善敏到了,宝贤大婚后很少见到善敏来府上,多半都是有载绵的时候才来,今天的善敏是一袭素色暗团博古纹织锦袍子,立在当院,玉树临风的挺拔。

载绵快步从檐廊下走出,格格紧随其后跟上去给善敏哥哥行了个蹲儿礼,善敏远远的虚托住,口中亲切的问候,表情是礼敬有余。

善敏载绵并肩朝书房走去,十多年来来往往,熟的像自家一样,拾级而上的背影,让格格看的出神。英武的四哥哥,不娶亲,俊朗的善敏哥哥只收了一房侧室且至今没有子嗣,转而又想到宝贤,比不娶亲也差不了许多,倒多了不自在。这一个个的是要闹那样?

格格转身朝后院走去,她不知道,小厮掀门帘的时候,两位王爷都朝着格格的背影极快的扫了一眼。

宝贤见他俩自是无需客套不必安排前厅见面,都是直来直去进书房。许是哥几个混惯了相对不那么避讳,他书房用来小憩的榻上,是非常正式的被褥,可见他是长久的住在这里。善敏极快的收回目光落座,载绵怔了一下,端起茶盏。

宝贤收起画了一半的岁寒三友,接过载绵拿来的地图。

善敏看过去,正是西北军事地图,清晰的标注着祁连山,青海湖,大非川,昆仑山和柴达木盆地,五星连线以及当中的红点。载绵看了看指着红点确定说,“血渭山既是此处了。”

载绵早就把前几年善敏交给他的格萨尔王传看熟,描述九层塔的来历一段,里面提到一个堪比松赞干布大墓的金字塔型墓穴,处于两山交汇处,形成二龙戏珠格局,煞气极重,是当年格萨尔王压制邪魔外道的所在。其他史书也曾记载松赞干布的大墓形制规格,对比下来,不仅传说中的丝绸之路青海线真实存在,这个九层妖楼是个庞大墓葬的真实性也基本确定。

第七章

这几年,各处收集的青海当地信息都汇总给善敏,明朝末年就有各地盗墓的前前后后开进去不少批,皆无功而返,藏人见到盗墓的都一脸恐惧和厌恶,口里念念叨叨远远避开,又在盗墓的退出后前来收拾堆土。倒是近处的当地人,偶有所得,托人上京出手,衡水街的萧泽老板就是他们的可靠渠道。

至于那块厚重的高古玉璧到底是不是出自九层楼,当地人也没给个明确说法。善敏说到此,宝贤有意无意的瞥了他一眼。待善敏顺着余光看向宝贤,那眼风又转回桌面让他落了个空。

花厅的酒菜备下后格格差人去书房传话。善敏本想婉拒,但这先斩后奏的架势,拒绝不合适,载绵在哪儿吃都是吃,两人就都应下了。

“善敏哥哥你且试试宝贤的酒,早些年宫里的玉泉酿。”

载绵一边说着一边给大家斟满,顿时满屋清冽酒香,玉泉山水酿的酒,闻着就醉人。他是不知,善敏怎么可能没尝过宝贤府里的佳酿,需要壮胆的事还是拜那玉泉酿所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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