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染得冰晶上还有紫色,可这两日便成了黑色的。”星月说。
“他这两天可有浑身发烫,或者浑身冷汗?”羡问
“都没有,所以奴婢实在是找不到任何迹象解毒。”星月说。
羡点点头,
“星月,我们不能在此久留,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和夫人自由进出这里?”羡问得突然,防风清峦没有听明白,一脸狐疑地看着他。星月想了想,从自己的妆奁里拿出几个小纸包:
“涂山族长每次进府前,拿半包化水服下,剩下的等要进来时,散入四周,侍卫们吸入之后就会被麻痹心智。”
羡立刻开心地接下,贴身收好,清峦瞧着,倒像是他已猜到了这毒由何物淬成。
“星月,送我们出去吧。”羡说。
于是星月带着哭得核桃似的双眼,将羡和清峦送出了院子。
新工作,新环境,顾思齐每天都以120%的热情投入,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渐渐发现自己是这家公司里学历最低的一个,3个月的试用期不知道能不能过。所以从上班第一天起,顾思齐再也没有精力和黎暻胡闹,这一点倒是让黎暻十分放心。
“你觉不觉得我有受虐倾向啊?”顾思齐躺在床上问黎暻,黎暻刚摘了眼镜准备躺下,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怎么说?”
“现在这个地方我的确觉得压力很大,每天上班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干活的时候出点儿什么错,又怕有地方做得不够专业被其他人笑话。每天这个点回来,感觉自己要虚脱了,但是我还是能每天乐呵乐呵地跑去上班。我这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顾思齐拿手一阵猛拍自己的额头。黎暻赶紧抓住他的手,轻轻放下:
“你之前工作的地方太没有专业追求,所以你会散漫,现在虽然有压力,但是你能够感受到自己在进步,这是好事。”黎暻还没有说完,顾思齐就连打了两个哈欠,一滴眼泪顺着顾思齐的眼角滑落。黎暻笑了笑,用手给顾思齐抹去:
“好了,睡吧。”黎暻用手掌覆在顾思齐的眼睛上。顾思齐疲惫的双眼瞬间感受到一股极为舒适的暖流,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但这一夜,顾思齐睡得并不好,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先是梦到下了很大的雨,他背着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疲惫不堪,但还是继续在走,不能停下,也不能回头,身边有很多跟他一样的人,都低着头淋着雨负重前行,有的人觉得累了,稍微停下来,立刻就倒在地上死掉了,但即便是这样,其他人还是在默默往前走,没有停下,四周只有雷雨声,只有自己的脚踩进泥泞里的声音,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听不到。接着突然就看到了新公司的老板,但是又好像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恭恭敬敬地对自己说着什么,他一直想凑近点看清楚,有只手伸出来拉着他,他回头看,发现是黎暻,却又像是个少年,看起来年纪很小,全身戒备的样子冲着他摇头。顾思齐从未见过黎暻这样,就好像他预知什么危险。然后所有的人和物都消逝了,准确地说,顾思齐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没有一丝光线的空间里,周身渗出寒意,奇怪的是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他一边搜肠刮肚地想着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梦到过同样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想起来,一边到处走,想要走出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走出了黑暗,他觉得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便就地躺下,仰望天空,天空竟然是灰色的,正想着可能是要下雨了,得找个地方避雨,才发现目所能及之处,一片焦土,仿佛万物都被焚烧过,那场景是他在大片里都不曾见到过的惨烈……
第17章
黎暻今天没有课,专程跑到东城区的一家糕饼铺子买了桂酿雪丸和千层酥,去探望他的老师曹修平。学术上整个江州市没有能和曹修平同级别的,但偏偏这位教授觉得带学生是天下第一麻烦事。5年前就表示再也不带学生了,从江大的宿舍搬出来,住到自己家偏僻的小院子里。黎暻就是他的关门弟子。不过曹修平倒是对自己带的这最后一个学生颇为满意,说黎暻身上有难得的古时文人的风骨。
“朱阿姨好。”给黎暻开门的是曹修平家的保姆。
“小黎啊,好久没见你了。”朱阿姨赶紧给黎暻开门。
“曹教授最近还好吗?”黎暻问。
“挺好的,这会儿在院子里晒太阳呢,你去院子里坐坐,我去给你们泡茶。”朱阿姨说。
“有劳。”黎暻说。
黎暻穿过客厅和书房,直接走到院子里。院墙是用砖砌的,沿着墙边和墙头种着各种花花草草,中间的空地上摆着一方茶桌,一张竹藤编的躺椅。曹修平身材瘦削修长,头发基本上只能隐约看出一些黑色,发际线几乎到达了头顶。额头上有几道平行的皱纹,笑起来眼角的皱纹错综延伸到了太阳穴的位置,两个眼角有些向下耷拉着,左侧鼻翼下方有颗突出的青痣。
黎暻没有近前,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等着,曹修平慢慢睁开眼睛,看到黎暻便笑起来。黎暻见老师醒了,赶紧上前将老师扶起来。
“你来啦,不用不用,坐坐。”曹修平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说话的语速还是很快。
“桂酿雪丸和千层酥”黎暻举起手里的几个小盒子。一边坐下,一边将盒子放到茶桌上。
“哎呀,我也好久没吃了,还是你了解我呀。那个,朱阿姨,赶紧泡茶来我要和我的学生好好喝喝茶。”曹修平冲着屋里喊了一声。
“准备好了,小黎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他手上拎的茶点了。”朱阿姨说着,端出只有黎暻来曹修平才会摆出来的茶具。
“唔嗯!好吃。”曹修平感叹。
黎暻笑了笑。
“黎暻啊,你有日子没来了,今天来有什么事?”曹修平一边说,一边惬意地吃着黎暻买来的茶点。
“确实惭愧,我应该早点来探望老师的……”黎暻还没有说完,曹修平便打断他:
“你们年轻人过年轻人的生活,不用总惦记我老头子,有事能想起我就很好了。说吧。”曹修平把第三块千层酥放到嘴里。
黎暻扶了扶眼镜:
“我想找一些关于记载上古神话中秘术之类的文献资料。”黎暻说。
“这类研究不好做,现在大家都把这些看成封建迷信,根本不相信秘术,就算资料里找到了也要挖空心思所谓的科学化,对于秘术的尊重根本无从谈起,不诋毁就不错了。说什么古人认知的自然有限,只能用想象的方式解释自然才会出现秘术一说。”曹修平一口气说完了这段话,黎暻一直默不作声。曹修平喝了口茶站起来身来:
“跟我来。”对于黎暻这个学生,曹修平有着超乎常理的信任,每次黎暻求教他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管他来找什么,曹修平都倾囊相授。
曹修平带着黎暻来到书房,从黎暻第一次踏入这里到现在,陈设完全没有变,木质窗格的玻璃窗边是一张很大的老式写字台,上面压着玻璃板,玻璃板下压着的是一些曹修平年轻时和学生们的照片,最近的一张是和黎暻的合影。旁边是一张很旧的藤椅,藤椅的扶手处和四个角被布条反复缠绕,露出花花绿绿的颜色。剩下的三面墙都是木格子书柜,塞满了各种书,地上也堆满了各种书,黎暻跟着进去的时候只能小心绕过---------这里是曹修平不允许朱阿姨整理的空间。平日里只有曹修平一个人出入,因此黎暻站在里面实在局促,却也只能无奈地笑笑。曹修平在角落处翻出一本线装竖版的繁体字书,封面和封底已经被虫蛀成了漏勺,内页也都泛了黄,发出一股霉味。曹修平伸手将书递出去,头也没抬继续找。黎暻在书脊处看到作者:曹修平 ,出版时间1980年的字样。
“没有咯,都没有了,只有这个,你拿去吧,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曹修平边说边扶着书架站起来,黎暻赶紧伸手去扶,曹修平冲他摆摆手表示不需要。
黎暻捧着这本书,觉得有些心疼。曹修平从博士开始就对上古秘术感兴趣,一直潜心研究,却一直不被认可,学术界总认为他不务正业,38岁时曹修平用当时自己所有的积蓄出版了自己这本书,希望能够引起更多人的关注,最终却无人问津,后来听说曹修平将所有的研究资料、书的底稿全都烧了,再也不碰这个领域,转而研究文学史,几年时间便成为了学术界中不可一世的人物。如果不是自己实在没有办法,也不会来揭老师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