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王胭二八年华时,周氏就时不时在王致那,吹几句枕边风:“官人也日渐年长,这姑娘家的,总得托人照料。胭儿这年纪,再等些时日可就,难挑好人好家了。”
王致正也打算再在朝堂上待个几年,就告老还乡过清闲日子。可这一时半会儿,朝中势力错综复杂,这担子也难撂。也不妨赶紧给王胭物色个夫婿,也能在朝中得人助力。
周氏就自荐道:“我娘家那里,倒是有个亲戚,前不久刚升了工部员外郎,甭看官职老爷瞧不上,可他年纪轻轻,前途可也是广袤得很。”
王致也是起了心思,答应着要去商量。可这周员外郎就一时就被欢喜冲坏了脑子,把这还未定下来的事大肆宣扬,一时满城风雨都在传。连乾宣帝在朝堂之上都问起此事,这下王胭可是不嫁也得嫁了。
可不料周员外郎还捅幺蛾子,在与同僚在红袖招吃酒时说漏了嘴:“我怎会喜欢那等婆娘,要不是她是王宰辅的宝贝女儿,她那个年纪当我姨姑都有余了。”
这红袖招是何等地方,各处官员兼江名门畅聊聚集之地,他这一胡乱拍桌大叫,便是让半边天都晓得了。
次日上朝时乾宣帝就先提了王胭,说着:“王致王宰辅在朕尚年幼时就教朕诗书,那府上胭儿和朕一同长大,真是亲如姊姐一般。朕时常感念她对朕的照拂,总想着该怎么报答才如是。”
“尚文尚绘,和心和德。”
“我朝郡主不多,总吵嚷着冷清。”
“那就封王胭为尚和郡主吧。”
王致激动得老泪横流,立马屈膝叩拜:“臣代小女多谢圣上。”
乾宣帝唤他起身:“郡主择婚,不可随便。”
“那周员外郎未经历练,还是再放他闯荡些时日,朕也才敢安下心来。”
王胭听闻此事时正在绣花,一下子就扎了指尖,有血珠滋滋地冒出来。旁边婢子如兰立马拿帕巾去试。
听见她家小姐恨恨道:“哪里来的脸,谁要当他姊妹”
如兰小声接到:“这小姐是沾光了,就连夫人周氏凭律法,也得给小姐行礼呢。”
如此王胭在丞相府的日子才算好过起来,也是因着这如今也不曾听闻被逼嫁娶。
燕随之笑道:“她嫁不嫁娶干卿何事,原还不觉你怎如此八卦,倒像个粉面媒婆子。”
徐犹止晃悠了把折扇:“我这般风流倜傥人物,自是关怀天下女子了。”
燕随之一把夺过折扇合了放方桌上:“附庸风雅,这什么日子,用得着扇扇子吗”
徐犹止也就随他去了。
东厨李婶掀起帘子过来,开始一个个接着摆盘开饭。
作者有话要说:
梁似烛:“三王爷~~~来玩啊~~~”
燕随之:“你是作业写完了吗?”
第8章 元日新春
徐犹止食指大动,他馋李婶的菜许久了。燕随之似乎一直胃口都不太好,梁似烛见他没着几筷子就放下了。
他心里腹诽着:这燕三不愧好歹是个王爷,就是和布衣百姓不一般的娇气。便又舀了一勺鲫鱼豆腐汤,呼呼一碗下肚整个人都暖和不少。
梁似烛食髓知味还想往后多吃几顿:“燕三爷,怎的以前不曾尝过李婶的菜。”
徐犹止笑地卡了些白饭,俯身咳了好一会儿,燕随之赶忙过去给他顺气。好不容易过来了灌了口茶:“你瞧这外行人把我害得。”
叼走了桌上最后一块暖寒花酿驴蒸,才解气般回答道:“这李婶原来是御膳房的,专门给嘉妃自个儿料理,自从嘉妃病逝之后就跟着燕随之,一直得有好些年头了怎会轻易劳手”
梁似烛心疼地看着空空如也的白底青花瓷盘,想着徐犹止这瘪平肚皮,怎会揣得下那忒多吃食。
徐犹止又推着燕随之去耘书斋里叙旧去了,梁似烛也不欲硬赶着往上凑合,慢悠悠走着消食去回品裕室,大暖太阳底下晒懒觉再舒服不过了。回去唤了云莺搬了竹木藤椅就摇啊摇,坏心眼地只教这小丫头摇椅,自个躺上去不一会儿眯眼打盹了,腕上银镯在泛着凛凛的光。
云莺只看他睡着就不费劲了,蹑手蹑脚地往后退着,就从品裕室溜出去了。这几日也差不多够摸准梁似烛脾性,倒也不是不好伺候的主,只是稍微着挑剔了些,啥都布置得花哨。这睡着了便死沉,一般是很难喊动的。
因而她这才敢到墙根底下,急匆匆小跑了出去,连衣裾都踩脏好几回。她绕七七八八几个弯路,才停到了耘书斋门口,从衣襟里揣出一叠册子,推了门才知里头呆了人。
燕随之一把接过册子,就催她快些回去。然后滚着轮椅到紫檀书架旁,扣掉一块木皮板子,赫然是一格暗柜,他翻了翻册就搁里头了。徐犹止用折扇抵着,燕随之于是便合不上了。
徐犹止低头觑了眼,就缩回了手腕。等着看他又摁平暗柜,出言调笑道:“我只听闻燕随之送你美人,这也是个名动四方的角儿,本来看还怕你被掳了心神去,看了是我多忧心了。”
燕随之半昂着脖颈,扯了抹落寞的笑:“咱这圣上送的美人,我不敢不收却又怎敢信呢”
徐犹止低声道:“他都已经迫你至此了,怎还能派人窥伺你!”
燕随之神色似乎笼上了层雾,也分不清悲喜了:“帝王家,本该如此。”
末了好像是自己也不明了:“你说这梁似烛,他是怎想的。”
徐犹止接道:“燕随之既然把他送这,他要是不知情,似也说不过去。”
燕随之垂了头,像是辩解:“可看他作为,也不是探子。”
先皇虽自命风流,后宫佳丽无数。可子嗣却并不繁盛。只得了一位长公主唤作燕祈,还送去了北狄和亲。
大皇子燕煜母妃花街柳巷出身,是上不得台面的,偷摸着养在乡野。二皇子燕炔和燕煜一母所出,这才接了母子回宫。
四皇子燕季母族盛极转衰,先皇一朝得势后立马查封,给了块地方就被逐出京城了。
五皇子燕陵和六皇子燕昳连兵叛乱,被燕理斩首示众了。
八皇子燕望被送汶阜山陆顺门读书,现下还得几年回来。
九皇子燕贺实在年幼极了,如今还在皇宫里头养着。
想来这乾宣帝也是有趣,自己膝下无一子嗣,也不急着纳妃立后,现在后宫里也还没几个人。太后唐氏多次想送自家小辈,乾宣帝都以政务繁冗给挡了回去。
各个兄弟们也不算热络,都是不大不小的官职,拖拉着还没给封地。
却对这燕贺倒是亲昵偏爱,每日里都去育先楼里瞧瞧。
徐犹止又陪着燕随之在后花园里逛了逛,直到暮色渐沉才辞别归府去了。临走前也未曾给梁似烛作别,惹得梁似烛好一阵埋汰。
燕随之听了只觉好笑:“你不是对这字仙倾慕许久吗怎得在见了人后就如此作为倒像个始乱终弃的浪荡子了。”
梁似烛连忙打断燕随之还接着的言语:“我那是钦佩他的字有大家之风,怎知字如其人这句古话原是错的。”
燕随之叩了叩桌案:“还是先将这字练完吧。”自顾自绞了轮椅出去,再悠悠地落下一句话:“要不然就没得饭了。”
只听着后面砚台打翻的声响,伴随梁似烛的一阵哀嚎,就是泰元二十年的定章了。
且回到泰元二十年乾宣帝间元月正旦,离着新岁钟声只剩下这一个多时辰。三王爷府原先是不过节的,除了给小厮奴仆多些饷银外,大小节都是如常一般,不见着什么快活气息。主要是自从燕三爷残了以后,没多久就迎来了那年新春,这满府上下皆罩一层灰败,哪还有人愿提过节之事。自打那年节没过后,大家都极为默契地,都按常日里一般了。
这样的不成明的规矩也有好些年了,但尚叔都会发些珍奇物什,因是原先着在府上攒下来的,燕随之也不太在意随意堆放在库房,让尚叔看着随便处置,都是街边店里买不着的,也能拿去店铺换不少钱。本来这三王府的活计都较其他地方清闲不少,三爷平日里待下人也都温煦和善,这样打发下来也倒无甚怨怼。这些年也就这样过来了。
可这梁似烛并不愿意,离新岁早些时日都过来,缠着燕随之要问有什么乐子。燕随之也不愿解释忒多,说让他操持着置办。
梁似烛可算寻着趣了:“燕三,你可等着,爷的本事头可足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