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祁温良如果真的从上面摔下来,又在雪里冻了这么久,想必已经受伤了。
不是摔伤就是冻伤了,总之一定不好过。
比起不小心摔下悬崖,他更希望祁温良只是迷路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他在崖底找了一圈,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现,心里止不住地慌。
“皇兄今天穿的也是一身黑衣,在雪地里应该非常显眼,怎么会一点踪影也没有。”祁子安颓丧地找了个地方小心坐下,半点天狐的威风也没有了。
他甚至开始考虑之前排除的情况——凿齿或者其他的妖怪将祁温良绑走了。
但他很清楚,这种可能性真的不大。
因为心里烦躁,他甩了甩脑袋,不经意往旁边一撇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我刚下来的时候,那个地方的雪好像还要更平一些。”他小声嘀咕道。
他起身,小心地走过去,在三尺开外站定,然后拿尾巴小心地去扫那个位置的雪。
扫开一层,下面还是雪;再扫开一层,下面还是雪。
但是再扫开一层之后,触感变了。
虽然还是白色,但并不是雪!
不是泥土,也不是岩石,而是他今天给祁温良披上的那件大氅。
祁子安想:自己真是傻了!只记得祁温良这段时间都穿黑的,却忘了自己在他出门前给他披了一件白色的大氅。
不过知道有这东西在,他安心了不少。
这件大氅本来就厚,裹一裹都能当棉被使,祁子安还在上面动了手脚。
有大氅在,祁温良至少不会被冻伤。
大氅上边加了点防御法术。
从这不算太高的悬崖上掉下来,有厚厚的雪垫着,有大氅挡一挡,摔伤应该也不会很严重。
祁子安不敢拿爪子去刨,只能让尾巴加快速度,一层一层的将地上的雪拂开。
这一定是天狐一族第一次将尾巴甩得如此之快。
被埋在雪里的人终于挖出来了。
是祁温良不错。
大氅也穿得严严实实的。
真是老天保佑,他看起来还不错,似乎并没有受多重的伤。
祁子安拿鼻子碰了碰祁温良,发现他还是暖和的。
周围也没有血腥味,这说明祁温良没有外伤。
不过在雪里埋了这么久,不可能一点影响也没有。
祁温良白皙的脸变得通红,眼睛也紧紧的闭着。
祁子安打算变回人形,再抱着祁温良上去,可还没动手,祁温良就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眼前的白狐,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找过来!”祁温良说着,竟然自己爬起来了。
看来伤得确实不重。
他站起来,往祁子安身边靠了靠,趁祁子安不注意,一把抱住了他那九条蓬松的尾巴。
要是平常时候,祁子安的尾巴都是散开的,他一把还真抱不完。
可现在祁子安因为担忧和紧张,九条尾巴都低垂着,正好便宜了他。
祁温良一脸满足地将尾巴抱在怀里,脸还往上面蹭了蹭。
“我不小心摔下来了,头有点晕。不过我知道你肯定能找过来的,所以干脆躺下睡了会儿。”他嘟嘟囔囔地说着。
他眼神不太清明,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也不太清醒。
配合着满是红晕的脸颊和清醒时说不出来的内容,他此时就像是烧糊涂了。
祁子安心里咯噔一声:完了,皇兄不会摔傻了吧。
要真是这样,干脆叼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好了。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想叼也叼不了。
因为祁温良还在他身后抱着他的尾巴呢。
祁子安暗暗使劲把尾巴往回抽了抽,希望在尾巴得到自由后,能用尾巴把祁温良卷到自己背上,再把他带回去。
可祁温良就是死死地抱住他的尾巴不愿意撒手。
这九条尾巴被捏在了一起,若是一起使太大劲,很容易把祁温良给甩开。
所以祁子安也不敢强行挣开。
而且九条尾巴都被祁温良抱在怀里,他感觉非常奇怪。
他甚至已经不能很好的控制这九条尾巴了。
最终他选择顺势躺下,像猫儿一样把祁温良圈起来,别让他冷着。
在满是白色的天地里,一只白色的巨大狐狸圈住了一个白色的人。
狐狸用身体把他圈住,用尾巴将他盖住,用自己的体温为他驱寒,用满腔的喜欢将他包裹。
被圈了好一会儿,祁温良终于愿意撒手了。
他似乎不仅不觉得冷,还觉得这样被圈起来太热。
所以他迷迷糊糊地一点一点往前挪,最终自己把自己挪到了祁子安背上,头贴着祁子安的头,然后一把搂住祁子安的脖子。
祁子安感觉……自己被锁喉了。
被这样搂住,祁子安一点儿也不敢动,
他不仅任由祁温良把脑袋放在自己竖起来的耳朵旁,还认真地听祁温良念念叨叨。
“我除了头有点晕,其实没受什么伤。子安给我准备的衣服很暖和,我没觉得冷。”
“你应该也不冷吧,毕竟有这么厚的毛,我们就这么在雪里躺一会儿吧。”
祁温良前言不搭后语地念叨着。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话多的时候。
“我好喜欢你这身毛啊,又厚又软又白,摸起来手感特别特别好。”
“其实我觉得,我不该跟你这么亲近,毕竟就我们的身份来说,我应该和你疏远些才对。可是你毛茸茸的,我每次想到这一点,就根本没有办法和你保持距离。我要是刻意和你保持距离了,怎么好意思这么光明正大的摸你。”
祁温良又把头埋到祁子安的毛里,狠狠的吸了一口之后,迷迷糊糊的说道:“你好香啊。”
“你好香啊,子安。”
祁子安还以为他之前的话都是对梁浅说的,心里有点嫉妒又有点高兴。
因为祁温良说喜欢他的毛,没说喜欢梁浅的外表。
可是听着听着,他就觉得这话不太对劲。
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就听见祁温良对他说:“你好香啊,子安。”
子安!!!
皇兄刚刚说了什么!
祁子安懵了。
他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噼里啪啦炸个不停,全都炸到了嘴边,逼他张嘴问祁温良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他又害怕祁温良只是一时口误,或者故意诈他。
要是这个时候开口说话,不就是承认了吗?
他不敢回话,听见祁温良又说:“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傻乎乎的,居然骗我说你是梁浅。这种话谁会信。”
祁子安终于认栽了。
他怂叽叽地问:“皇兄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祁温良却突然不说话了。
他出神地盯着祁子安,不知是在回想自己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是在想别的什么。
一小会儿后,他突然伸手,开始rua弄祁子安毛茸茸的耳朵。
祁子安被弄得痒了,耳朵开始弹动,脖子也下意识地甩动。
祁温良在他背上伸手捧住他的下巴,然后声音平静地说:“刚来龙溪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他一边捧着祁子安大大的头摸他的下巴,一边笑着说:“那天你来救我,又载着我飞到了龙溪的山顶。我虽然没有看见你变成人,但你身上的鬼兰香味这么特别,已经足以证明你的身份了。”
“要是那天梁浅没有出现,我其实也不能下定论,因为我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经常去王府,有没有在王府染上鬼兰的香气。但是那天她也在龙溪,我往她跟前凑了凑,一点鬼兰的香气都没闻到。”
“你没发现吗?我那天问问题时,根本就没问她。我一直在问你。”
这样一说,祁子安又陆陆续续想起了很多细节。
比如,祁温良询问关于白狐的事时,都是问他。
比如,祁温良有时会把梁浅和白狐分开说。
比如,祁温良问过白狐需不需要剥人皮来用,后来他一时失语说要剥造谣者的皮,祁温良立刻就问他“剥来有用?”
祁子安还想起,那天祁温良往他眉间抹了一笔朱砂,然后说好看,还说完成了一幅画。
确实,如果祁温良知道白狐就是他,那最后一笔画在白狐的头上或画在他头上,都是一样的。
祁子安记得自己化作原形时眉心有一抹红的。
不是一点,是一抹。
祁温良记性好,画画的时候也是画一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