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朝露+番外(26)

“手机号?”苏河眉心一皱,居然有半拍的心律不齐。

来人说:“座机,您接吗?”

苏河为人谨慎,不会把手机号四处散播,但现在是信息社会,难免有一两点个人信息泄露。他判断后,将这串号码归于骚扰电话或者销售电话中的某一类。

“不接。”

等那人离开苏河再抬起头,不耐烦的神情立刻散了,重新月白风清地迎上宁远没说完的话:“不好意思,你刚才想说什么?”

他说这话时顺便左手把领带拉下来一点,像个不经意的动作。

宁远扫过他手腕,临到喉咙的话语堵了回去,竟很没有风度地一把握住了他:“手表呢?”

“手表?”苏河这才恍然大悟,他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望向宁远,“突然觉得该换了,新的还在物色。”

“……”

“你也知道我喜新厌旧。”

说完这句话,苏河礼貌地朝宁远笑了笑:“没什么事的话,大哥那边我得去一下。不好意思姜小姐,失陪。”

告别宁远,他没去找苏清也没有其他社交,躲在了宴会厅外一个小阳台。

苏河点燃一支烟,半趴在阳台边缘,目之所及是西城入夜后的星火点点。灯光涌起,又像海面的照明,公路是最亮的一条支流,联通去他从未踏足的地方。

那支烟很快抽完了,苏河把烟蒂按在光洁瓷砖上,回忆自己对苏清说的话。

“我是很喜欢他”。

第23章

周一,七班的四五节是英语连堂。

运动会开完紧接双休日,高三难得地懈怠了几天,重新恢复课堂秩序时所有人都满脸困顿。苏河走进教室时,前面五排都整整齐齐地趴在桌上打盹。

他提早两分钟到的,前面一节课已经改完了收上来的试卷,这会儿随手放在讲台边正要习惯性地找乔明夏分发下去,视线一扫,发现哪里不对。

乔明夏的座位在靠讲台的第二排,很中心,上课时一眼就能看见。

但现在那里空荡荡的,桌面散落前三节课发下去的试卷。

苏河眉头一皱,心说昨天乔明夏过生日,他发完短信那孩子只回了句“谢谢”就没消息了。他只当或许乔明夏有另外的安排,十八岁毕竟很重要,就算单亲家庭,在这个特别的日子有点额外庆祝活动也再合适不过。

等到晚上,乔明夏仍然没回消息。在苏河看来,他们不是恋爱关系,有时候不必管他这么严,就随他去了,哪知今天没来上学。

苏河叫醒前排趴着的班长,问她:“乔明夏请假了?”

班长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抬头看见老师被吓了一激灵,连忙站起来。她回头茫然地看了眼乔明夏的空位:“好像是……不知道,苏老师。”

“前面不是章老师的课吗,没说?”

班长:“章老师没问。”

他赶在上课前最后一分钟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乔明夏和他的对话框纹丝不动。昨天晚上慢半拍的心律不齐又陡然在他心口颤了颤,苏河眉头没松,就着这个不耐烦得有些阴郁的表情开始了两节连堂。

苏河讲了一节课的试卷,到最后累了,把新的试卷发下去让同学们做。

乔明夏的空课桌上又多了张崭新的英语卷。

苏河盯着那儿不放,过了五分钟,他再也坐不住,起身去走廊打电话。

/

苏河打了三次都是无法接通,他靠在走廊,想:生病吗?

分别的时候还好好的,这几天气温气候没有异常,每天都阳光灿烂,如果不是突然出意外之类的,乔明夏体质弱一点但不会那么容易病到非请假不可。

算了。苏河想,他还是去问一下章小宛。

两节连堂中的课间,七班的同学当这十分钟不存在似的继续奋笔疾书。苏河什么也没带地去了办公室,直截了当地找到班主任。

得到的却是章小宛愤怒的回答:“没请假,我还想问他怎么回事呢!无缘无故地旷课,快一早上了都不见人!刚才给他打电话,一直占线,留的紧急联系人也联系不上,再这样下午我真要报警了——”

她话音未落,苏河回到工位上拿起车钥匙走出了办公室。

苏河一直到第一个红绿灯被迫停下来时,才握着方向盘想:

“我在干什么?”

但他不能控制自己似的,在脑海里已经开始飞快地备案、做“最坏的”心理准备:如果是生病了,那还好,有人脉送他到西城最好的医院看最好的医生;交通事故,早上再怎么会有新闻,没有就说明概率不大;那么……

苏河陡然发现,他最害怕的居然是乔明夏被什么危险的人缠上。

乔明夏长得漂亮又很好欺负,在学校被几个人围着都不敢跑。这会儿脱离了他能够看见的范围,超过24小时没有联系到,万一呢?

他自己也说住的地方很乱。

初冬,阳光灼热,半点没有要降下30度的意思。

苏河“啪”地一声关掉了车内冷气。

他一路上跟着导航不知道在限速路段超速多少次,驾照上的分估计都快被扣光了,才终于看见送乔明夏回家时经过的路口。苏河找地址都找了很久,这时见路口安静,凉茶店和小吃摊还在正常经营。

没发生过任何刑事案件的气氛,一切都是宁静的人间日常。

但苏河半点没敢松气。

他在路边找了个停车位,歪歪扭扭地把车停好——这片平均GDP估计太落后西城的平均水平,城市规划时停车位都没太照顾吨位过大的车,苏河的SUV挤在那儿无端显出点委屈。

可是接下来要去哪?

苏河衣冠楚楚地站在破旧的城中村入口,迷茫了。

/

他像回到了第一天经过西高侧门外的那条巷子,所有的气味与声音都让他本能地排斥。苏河洁癖严重,上次破例是为了赶赴宁远的饭局,这次他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一脚踩进那片又脏又臭的积水。

可能没那么臭,但落进他眼里就是难以忍受。

苏河站在当场也与那些紧身裤无业青年、汗衫蒲扇谈天的大爷、刚买了便宜菜回来的阿姨们格格不入,他整洁干净,有种不容侵犯的高傲气质。

这股气质是保护他的一层玻璃壳,隔绝开所有会对他造成伤害和让他不舒服的人与物。

但他弄丢了他的猫。

苏河抿着唇,做了个很长的深呼吸,踩着那双昂贵的皮鞋踏进了这条乌漆嘛黑的巷子。里面纵横交错,他不知道乔明夏的家具体在哪,只好又打电话。

“无法接通”变成了“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行吧,苏河无奈地想,可能已经人机分离了。

他走过三个路口,嫌弃地从那些低矮紧凑的小楼房窗户里试图找到一两个属于乔明夏的痕迹。这里的每条小路都是一个样,路口挂着陈旧的路灯,灯杆要么坏了要么锈了,偶尔一两根完好的,还被喷上了色彩斑斓的油漆。

最终,苏河停在一家小卖部外,他已经原地转了好大一圈。

小卖部店门开在侧面,里面电视的声音很大,正在放一部不伦不类的国产“西部片”,子弹与爆炸的特效音成了整条街上唯一的吵闹源头。

里面有人。

苏河走投无路了,只好屈尊降贵地绕过拐角,准备去问问店主。

哪知他刚走出一步,一只不知道哪儿窜出来的小橘猫脏兮兮地从他面前跑过,紧接着急刹车,往后一转身,准确无误在苏河的皮鞋和裤脚安排了俩梅花印。

“……操!”

苏河爆了粗,他本能地低头弯腰想擦干净,但不知道用手绢还是直接上手,他的纸巾放在了车里,顿时进退两难地僵在原地。

这角度奇怪得要命,他看见小卖部店门正对着的一扇小铁门半开着。

里面委委屈屈地坐着个瘦弱人影。

猫站在路中,朝那个人影弓起背叫了一声。

阴影里,他动了动,光照亮了张满是悲哀和失落的脸。

苏河试探着问:“乔乔?”

/

乔明夏的状况不太好,手和腿都有擦伤,脸也有点肿了。像挨过打,但又不算严重,只是他一直不说话,见了苏河,突然无声地哭了。

书包背在他的身后,开了一大条口子,教科书全散在四周。

苏河觉得他这会儿可能受不了刺激,把干净手绢塞进乔明夏手里,然后帮他收拾起教科书。有几本上沾着泥点子,苏河刚看见时以为自己会反胃,他一颗心吊在乔明夏身上,只想快点走,竟半点反应没有地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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