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观轻道:“坐着,别动。”
阮天心就僵硬地坐在那里,像一个被摆错位置的木偶人。谢观仿佛对她的紧张没有丝毫察觉,甚至还凑近了一点,用彻底松懈下来的语气对她说:
“好累啊。”
声音不像平时那么清醒,有点含混,近乎于一种不直白的撒娇。阮天心感觉自己的耳朵眼里都麻了一下,心跳开始敲锣打鼓地响。
谢观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把头靠在了阮天心肩膀上。
阮天心:“……!!”
她彻底不动了。脑海里乱放烟花,噼里啪啦,像彗星爆炸。
一对耳朵变得通红,同时烙铁似的烫,烫得她直想把自己缩起来,但又不敢。只好胆战心惊地拿余光去瞄他,自上而下偷看。
这是前所未有的视角,阮天心紧张之余,又感觉到一点小小的新鲜。这样看谢观,阮天心发现他的头发又长长了一点,但还只能算是圆寸,像一颗意外可爱的猕猴桃。
这个联想让她放松了一点,肩膀不再那么僵硬。但随即,她又想到了更多的问题:
谢观这么高的人,靠在她肩膀上的话,脖颈会很辛苦吧……
她肩膀部位上的肉又不是很多,估计靠到的大部分都是骨头,肯定硌得不舒服。
她想得越多,越觉得愧对谢观,没有办法给他制造出更加舒适的睡眠环境。正在这个时候,她一低头,看到了自己圆圆的膝盖。
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她轻轻地拿手碰一碰谢观,又轻轻地叫:“谢观,谢观……”
谢观朦胧道:“嗯?”
阮天心耐心地等他彻底睁开眼,又从她肩膀上拉开一小段距离。她强忍着害羞,小声道:“还有个办法,你应该能睡得舒服一点。”
她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声音更细了,底气不足的样子:“膝、膝枕……”
谢观难得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阮天心以为她声音太小,让他没有听清,于是逞强地提高了音量:“就是膝……枕啊,”可惜说到这个词的时候还是卡了一下,“很多电视剧里都演过的,你不知道吗?”
她还反问起来了,看起来更像一种小动物的虚张声势。
谢观当然见过,但是他没见过有哪种小动物像阮天心这么笨,猎人还没来得及挖坑,她自己就原地刨了个,还要急急地往里跳。
他心里在笑,眼睛里不由地也带出一点来。阮天心看到那点笑意,就觉得尴尬,是那种羞愧和沮丧交织的尴尬。
她觉得自己搞砸了,心里酸得想哭,于是干巴巴道:“不要就算了……”
谢观没有接话,古怪的笑意从嘴角一闪而过。
盯了她半晌,他突然像个恶劣的小男孩一样,往她耳朵里吹了口气:“你的脸好红啊。”
第19章
“你的脸好红啊。”
“很, 很红吗?”阮天心磕磕绊绊道,“因为今天天气很热。”
她说完就后悔了,这个理由实在是有够蹩脚的。但是谢观看上去并不在意, 只是说完这一句后, 又退开了一点距离, 又变回了原来的克己守礼。
阮天心说不上来,感觉自己有一点微妙的失落。
谢观教育她:“以后不要对别的男人说这样的话。”
可是你不是“别的男人”, 你是我喜欢的男人呀。阮天心默默地想。
谢观打量了下阮天心的衣着:上身是蓝白的海军领衬衫, 下shen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浅色牛仔裤——
还好, 不是裙子。
他又叹了口气, 把阮天心叹得不知所措。
她仅有的一点套路都是从各国电视剧里学来的, 既生疏,又不新鲜。原本以为多少有点作用的呢, 看来谢观并不吃这一套。电视剧害我!
她的心情变化简直肉眼可见。谢观看了她一会儿,问:“还作数吗?”
阮天心迷茫道:“什么作数?”
谢观:“膝枕。”
“……”阮天心愣了两秒,忙点头,“作数的。”
谢观没有再犹豫, 也有可能确实是累了,调整了下姿势,便安静地靠到她膝上。
那一个躺下来的刹那非常短,谢观的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阮天心觉得自己好像都没有感受到他的重量, 也有可能是腿麻木了……但是阮天心一动也不敢动。
身体被钉住了,但脑袋是自由的,阮天心开始胡思乱想, 万马脱缰:
谢观会觉得靠起来舒服吗?她觉得自己大腿上的肉还蛮多的,应该比肩膀要柔软一点,谢观的脖子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她低头看谢观。男明星的脑袋毛茸茸的,剃过的头发又长出新茬,但还是很干净、很利落,也因为发型的关系,把五官全部袒露了出来,像英俊的神明。
阮天心注意到他侧脸的鼻梁弧度,高得恰如其分,就不由想到粉丝的彩虹屁:“想在哥哥的鼻子上滑滑梯”。
越看,越觉得他哪里长得都好,就连窄窄的眼皮也好,薄薄的嘴唇也好,全部都是合着自己的心意长的,没有一个地方不喜欢。
谢观闭着眼睛,突然道:“……你不困吗?”
阮天心被他吓了一吓,游移着眼神不敢再看他,“还好啊,我没有午睡的习惯的。”
一年级的班主任中午没得空闲,往往都是一刻不停地盯在班里的,哪里还有午睡的时间呢?再说,她晚上睡得很早,基本上每天都睡得饱饱的。
谢观拧着眉毛,“我睡不着。”
他的眉毛一蹙,阮天心的心就揪起来,觉得自己好像多情的贾宝玉,有义务哄林妹妹开心:
“这样还是不舒服吗?”
谢观摇头道,“是失眠。”
他这两天熬夜熬习惯了,就没有那么容易睡,感觉自己就像随时身处闹市,即使微小的声音也容易惹他厌烦。
阮天心想了想,说:“好吧,其实我有一个办法。现在,想象你是一只很胖很胖的橘猫。”
谢观:“……”
他神色复杂地闭上眼睛。
“你是一只大橘,你吃得很饱……”阮天心用温柔得近乎哄骗的语气徐徐道,“因为很胖,你吃完后就不动了。”
“你一动不动地瘫在那里,把四肢全部摊开,摊到最大……然后,太阳照在你身上,你感觉自己开始融化。”
谢观:“……”
“你化成了一滩冰淇淋……你没有手,也没有脚,更没有脑袋……你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谢观闭着眼睛,呼吸平稳。阮天心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
“猫变冰淇淋”的催眠故事讲完了,她小心翼翼地轻拍他的肩膀,用妈妈唱摇篮曲的语气哄了一下:“哦,哦……我们睡着咯。”
谢观突然睁开眼睛。
阮天心又被他吓一跳,失望道:“怎么失败了?”
谢观好笑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套?”
“大学的时候有瑜伽课,”阮天心老实地说,“老师在快下课的时候教的,还没有一分钟我就在瑜伽垫上睡着了。”
她总结道:“瑜伽好累啊。”
“……”
没有听到回音。
阮天心再低头看谢观的时候,发现他可能真的睡着了,上下睫毛交错地搭在一起,嘴角笑意隐约。看上去意外的乖顺。
阮天心又在捧着一颗心暗暗叫:这个谢观好甜!
她特别想把他现在的样子拍下来,但是手机在衣服口袋里,如果要拿肯定会惊动谢观的。她只好憋着,拿眼睛当相机,特别慢地眨。
这样憋了一会,眼睛就酸,忍不住想要阖上。她提醒自己“那就闭目养神一下下”,结果高估自己,竟然不到十秒就坐着睡着了。
……
阮天心没有睡多久,到底不是习惯午睡的人。大概半个小时后,她就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盯着自己眼前的一片……布料。
确实应该是布料,白色的,有点硬,好像……白大褂。
盯着看的同时,她还发现自己的姿势变了,由坐着变成了躺着。脑袋下面枕着什么,不柔软、但结实,还挺舒服……
谢观的脸突然映入眼帘。他下颌轻抬,冲她扬了扬。
“醒了?”
声音低暗,微哑。含着一点睡意。
阮天心迟钝地想:此等锋利的下颌线,不愧是谢观。这种仰视的死亡角度都顶得住,简直无懈可击。
等一下,为什么是仰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