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
仙泽正皱着眉看着手中的文卷,疲倦里好似有些怒意,已经换好的白灰深衣勾勒出精瘦的身形,添了几分书生的气质。
花霖缓步上前。
“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吗?”
仙泽抬首看了她一眼,勉强把唇角勾了一下,没有说话。不回答大概就是不需要自己知道,花霖也坦然的。
毕竟,就算她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样的自知之明还真是让人难过。
不过,此时她也没有那个闲情打趣一下她的小郎君,径直走到后面的小院,坐在石凳上翻着古书,看能不能找出一些有用的线索。
这书真是旧到不行,字都快不成形了,花霖勉强找到记载幻梦草的那页。
幻梦草,幻梦成灵,多生于爱欲断肠处,与断肠根共生,形似芙蕖,色玉白,遇水化月。
遇水化月?够玄乎的。
还有这爱欲断肠处……那不是多得是吗?
花霖心想,这但凡是一个殉了爱侣的崖,应该都算。不过幻梦草既然与断肠根共生,应该就和断肠根有些关联,便找找断肠根的篇章吧。
花霖又往后翻了一阵子,找到了断肠根的那页。
断肠根,剧毒,民间知之者甚少,记录不详。
……
这甚至比那幻梦草的介绍还短,也没给出什么头绪,所以这本古书到底有什么用处?
花霖砰得合上书,揉了揉脑袋。
今日先是被阿娘的骇人一幕搞得又惊又懵,接着小郎君讲了花家的遭遇,被骇得不轻,方才还被家主找去说事,原本就有些乏了,这么一闹,身体更吃不消了。
可这一串又一串的奇事,怎么能叫人安心?
愁得很愁得很。
“你在看什么?”
仙泽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身后,冷不丁地窜出来吓了花霖一跳。
“啊我,”花霖打了个哈欠,拍拍脸赶走睡意,“这是你爹给我的书,说什么幻梦草来着。”
“父亲找了你?”
仙泽的语气说不上是惊讶还是愤怒,只是有些淡淡的不忿。
“嗯。”花霖点点头。
“他和你说了什么?”仙泽向花霖逼近了一步,温热的呼吸都扑到了散落的发丝上,有些挠人。
“他有些纠结当年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提到了一种可以恢复记忆的草药,”花霖把书递给立在身后的仙泽,“那草叫幻梦草,可我刚刚翻了下,没看见多少有用的记载。”
接到书的仙泽往后绕了一圈,坐石桌对面,翻了两下。
“幻梦草?”
“嗯,”花霖帮他把那页翻了出来,“你看这里。”
仙泽看了一下,好像想到了什么,接着又要了摇头,似乎也没有头绪,就要站起身。
“你做什么?”
“找顾叔,这,这书应该就是《奇草方谈》,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奇…草…方谈。”
花霖默念了几遍,觉得这东西颇为耳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细细想来,这位顾叔好歹排在三大名医之列,或许知道点什么。于是花霖也跟着起身,随仙泽一同出了房门。
顾叔的居处比较偏僻,偏僻得连人都没了影,仙泽二话没说,掀开灰布帘子就跑到了里间,把顾叔拉了出来,花霖拦都没拦住。
只见顾叔脸上抹了泥,身上也不怎么干净。
和平日里负责照看花霖的那位医师无一瑕疵的衣着相差甚远。
而且这位叔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手上的土铲子一个劲儿往仙泽身上甩,把那素白的衣服拍得一溜黑,毫无长尊气质:
“嘿!你个臭小子,我那豆苗儿还没理好,这么急把我拉出来作甚?我那苗子种不好你就给我去后山拔药草,拔一个月!还有,这是哪位?”
花霖觉得自己的眼角好像抽搐了一下,这应该不是她的错觉。
“师姐。”
仙泽被打疼了,站在那里闷闷说着。
“哦!”顾叔一个恍然大悟,甩开仙泽就朝花霖走来,面色凶狠了不少,“你就是那个小四儿宁死都要娶回来的师姐姑娘?”
花霖尴尬地笑着,不知道怎么回应。仙泽倒好,上前一把拉住顾叔,险些摔倒。
“你松开我!这姑娘究竟哪里好了你这么死命护着?嗯?”
被仙泽拉住,顾叔更来劲儿了。
花霖急忙小跑上前:“顾叔,当初是我不好,可是…那时候的事我也记不着多少了。这里有个找寻…”
“找寻记忆的草药,想请顾叔帮忙看一下。”
仙泽打断了花霖的话,也打断了顾叔即将脱口而出的,颇有市井气息的谩骂。
“哦,还算你有良心,”顾叔这话是对着花霖说的。
花霖勉强笑了笑。
她越发想要知道自己当年究竟干了什么事,让这样一介名医如此厌恶?
见到顾叔没那么生气,仙泽走到花霖面前,护崽似地站在前面,把身后的人遮挡地严严实实。他这才把那本古籍拿了出来,翻到幻梦草那一页,递给顾叔。
顾叔拿着书坐到一边,把这页纸翻了又翻,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他的眉头越皱越深,也没说话,整个房间的灵气都焦灼了起来。
“顾叔,可看出了什么?”
仙泽有些急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叔:还算你有良心!
远远站着的小青:顾叔的胡子好像抽了一下。
远远站着的虎二:我也好像看到了。
千竹:顾叔牌专业拔草药警告。
小青&虎二:……你个鸽子就知道拿我们开刷。
第9章 魅牙子
顾叔看完幻梦草的那页后,就把书合上了,也不管仙泽那副急到眉毛拧在一起的脸,直接一手把花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拖到里间。
仙泽哪里还坐得住?赶紧一个飞身就要把花霖夺回来,却被顾叔一个点穴指戳上去,打掉了手腕。
这一敲可敲到了经脉,直接震麻了仙泽半条手臂。
“你,给我好好坐在这,”顾叔用力摁住仙泽的肩膀,又侧头看向花霖,下巴牵着胡子扬了下,“你,跟我进屋。”
花霖挺随意的,正点头就要往里间走去,倒是仙泽挣扎犹豫了一下,却被顾叔摁着没法用力,就只狠狠盯了顾叔两眼作罢。
掀开灰布帘子,竟然是另一片天地。
花霖原本以为,这顾叔好歹是位医师,里间后院应该摆放些医书药材一类的东西。不曾想,居然是一屋子的农具和菜,再往外,还有一小片田地,被划成一小格一小格种着不同的瓜果蔬菜。
看不出来,顾叔还是位好农之人。
“站着,别动。”顾叔把花霖领到房屋正中央,命令道。
花霖苦笑,顾叔真的是很不待见自己啊。
于是她就乖乖站在那里,手揣进袖口,很配合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有动作。
顾叔嘴角横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过身,对待宝贝似的把那些什么锄头铲子挪开,露出后面的木柜子。
这柜子朴素得很,一点花纹都没有,全是灰,看上去很久没用过了。
顾叔就站在那柜子前,左看看,右瞟瞟,抚着半长不短的胡须想了老半天,拉开了最下面的抽屉。然后他翻翻找找好一会儿,拿出了本旧得灰黄的册子。
“这个是《奇草方谈》的另一本,先借给你,”他想着花霖有咳疾,也就没有把书上的灰拍掉,就着直接递给花霖,“用完记得还我,我可没送给你。”
花霖连连道谢,正欲接过,却发现顾叔手上的劲并没有变小,依然死死捏着书的另一端。
“顾叔…可还有什么吩咐?”
只见顾叔愣神了半刻,胡子微抖,却也找不到再说些什么,遂摇了摇头:“记住了,用完后要还给我,别弄丢了。”
“好,晚辈记下了。”花霖无奈,只得再重复一下。
顾叔这才松了手:“嗯。”
花霖拿了书,觉得这手感和家主给自己的那本颇有些不同,无论是厚薄还是质感,这更添了几分心中的疑虑:“晚辈还有一事相问,为何这《奇草方谈》有两本,翻看上去和百草书也并无太大差别,他们哪里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个你俩自己拿回去看,我不想再费力气搞这些探寻宝贝的事情。”说着,顾叔就往旁边走去,选了个小铲子。
不知道究竟是不了解,抑或是真的懒得研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