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宴(55)

谢意说:“不必了。”她只是看着祝秋宴,笑着说,“七禅,我终究是又信了你一回,你可千万要回来啊。”

少年点头,月色下长身玉立,一双美目犹如平湖万里,风光潋滟。

“小姐之恩,七禅永生难忘。”

谢意道:“既忘不了,就别忘了吧,我也想你记着我。”

少年听着小姐似真似假的话,忽而被一股电流击中了。那一刻,他多么希望小姐不是谢家的小姐,而他也不是倒在谢家小姐车驾前的少年。

……

可惜当时只道是寻常。就在那一晚,张靖雪放走祝秋宴后,被再一次无声无息出现的姜利尾随追杀,潜逃至浣纱河畔的红坊间。

伤痕累累的他,最终被招晴救了下来。

之后一眼,就是一生。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还下个不停,舒意甫一睁开眼,就对上一张安然的睡颜。

说是安然,只不过一瞬,下一瞬就又皱起了眉头。她努力将自己从蚕蛹的被子里腾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抚摸他眉间。

“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跟我做同一场梦呢?”她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只自己听见,“七禅,我是否该和谢意一样相信你?”

皮肤的触觉依旧是冰凉的,二十七度的体温,换作常人恐怕早就熬不过这漫长冬日吧?想到招晴所说,她的心忽的一阵阵颤动。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小姐想要七禅结束吗?”

不知何时他醒了过来,布满血色的眼睛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进入她的视线。她的手来不及撤去就被他握住,应是很用力了,舒意竟然感受到一股温热的气息。

“你不要太用力,心脏会承受不了。”

祝秋宴摇摇头,还是问:“小姐想要七禅结束吗?”

“如果你痛苦的话。”

“可是相比结束之后再也看不到小姐的痛苦,七禅更愿意承受如此这般苟活着的痛苦。”

那片血色渐渐褪去,舒意再次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风光。那是一种被顽强生命力修整校正过的平和,美丽,比之自然万物还包容万千的自知。

他的浪漫总是不动声色就让她沉沦。

她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但至少从这一刻开始,她有了确切的认知,心动,颤抖,想要靠近……

舒意嘴唇微动:“我好冷。”

祝秋宴作势就要起身,将被子重新笼罩住她,未料被她一拽,整个人竟跌了下去,牢牢地抱住了她。

舒意往他的怀里靠了靠,声音很低:“我知道你暖和,给我蹭蹭。”

祝秋宴的脸立刻红成了皮皮虾。

“我……”他手足无措地望着天花板,“我……”

舒意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穿衣服,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层被子,只有一层薄薄的空调被而已,她能感受到他的体温,想来他也是。

她却顾不得害羞了,头一次被一种眩晕的心动驱使,迫切想要给他温暖。

就现在,她想要七禅的心脏暖起来。

“海底是不是很冷?”她注视着他问,用那样柔软的、怜悯的,包裹着爱意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问。

祝秋宴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强忍着酸涩,闷声应道:“深海常年维持在五度左右。”

“为什么鲸鱼是恒温动物,鲨鱼却是变温动物?”

“因为鲸鱼是哺乳动物。”

“哦,和人类一样。”

“是啊,跟小姐一样有恒定的温度,很温暖。”

舒意脸颊微热,躲开了他的眼神,又道:“好希望你是鲨鱼啊。”

“为什么?”

“这样去了温暖的地方,你就能温暖起来了。哪怕没有我,你也可以很温暖。”舒意抬起眼眸,在祝秋宴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探出两条细长裸露的手臂,捧住他的脸。

下一刻,她吻住他的唇。

“不知道鲸鱼和鲨鱼能不能相恋呢?”她忽而被自己幼稚的想法逗笑了。

而此刻的祝秋宴,已经硬成了咸鱼干。

作者有话要说:万更补上。

千年老鬼也算开了回荤了,为他干杯。

第36章 画廊

舒意亲完就后悔了。

她一时间分不清那样的情愫是来自于舒意还是谢意, 是今时的她,还是往日的她?只觉得浑身烧了起来,理智全无, 满脑子都是往昔的片段。

在谢家祠堂前对峙的那一幕, 究竟戳中的是谁的心怀?令七禅永生难忘的小姐, 究竟是谢意还是她?

总而言之, 祝秋宴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善变的女孩儿踢下了床,然后在震耳欲聋的跑车引擎声开进院子的时候,狼狈地跃窗而逃。

活像一个采花大盗。

偏小姐还叮嘱一句:“你也不要受凉了, 回到房间快点换身衣服。”

总在提醒他确实发生了点什么似的。

祝秋宴:嘤嘤。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 花丛高手殷照年敏锐地嗅到什么气息, 将祝秋宴从里到外打量了一千遍,最后和舒杨嘀嘀咕咕:长相嘛, 倒也没有比嘉善差多少,气质嘛, 在同龄人里勉强还可以。

殷照年已经极端地往客观方向掺杂水分地评价了, 末了又道:就是不知道家世怎么样。

于是, 祝秋宴不动声色地露出了衬衫下的腕表。

殷照年顿时两眼放光:这是什么顶级收藏玩家?20世纪50年代的万年历表, 在20世纪末纽约苏富比古董钟表拍卖会上曾以1100万美元成交, 而他手上的这块更是绝版限量款,遍访北京可以说不会再找到一块一模一样的表。

殷照年激动地快要不能呼吸,被舒杨不满地扫了一眼,这才极力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 他可是古董收藏家,怎么能够允许自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二百五?也许是骗子,这种表出现在市面上只会有两种情况,要么来路不当,要么假冒伪劣,以他眼光来看,那家伙戴的多半是冒牌货!

殷照年端上客气的笑脸,朝祝秋宴身旁凑了凑,末了还嫌不够,让阿姨把他的放大镜拿过来,就这么正儿八经地对着一桌菜看了看,煞有其事地评价了一番菜色口味,然后假装漫不经心地看到祝秋宴的手腕上来。

过了一会儿问:“你对宝石收藏有什么了解吗?”

祝秋宴说:“不太了解,不过家里有块祖母绿的原石,尚未经过打磨,就放在自家花园里,叔叔要看一下吗?”

殷照年不无不可地点点头。

于是,祝秋宴掏出手机,点开了千秋园里作为假山石组堆放在入园门口的一块长约一米的祖母绿原石。

殷照年拿着放大镜只恨不能钻进手机里,连连啧叹称奇,估价少说10亿,居然就这么摆在花园门口?舒杨连续咳嗽好几声才将他的理智拉回来。

殷照年理了理骚包的花衬衫,拍拍祝秋宴的肩膀,想了半天挤出几个字来:“孺子可教也!”

后来的一晚,殷照年一直拉着祝秋宴谈古董收藏,从南往北,从顶级古玩玉器到市井手工玩物,那架势恐怕秉烛三夜,仍不尽其言。

第二天殷照年就改变了态度,彻底倒向祝秋宴的阵营,还同舒杨说:“我瞧着七禅不错,小意若实在不想同嘉善相处的话,不如撮合撮合他们?”

舒杨:“殷照年你是墙头草吗?”

殷照年偷摸着昨夜祝秋宴作为见面礼送他的一颗价值十万美元的彩瓷珍珠,头摇成拨浪鼓:“不,我不是。”

舒杨看他义正言辞的模样,不禁一笑,抓着他说了会正事。

“小意有幅毕业作品搬到我的画展去了,还有半个月画展开幕,到时候你找一些朋友过去捧场。”

殷照年还以为什么事,随口就道:“你还怕没人买小意的画吗?把七禅和嘉善叫上,还有那个、那个什么一直嚷嚷着要买小意作品的你朋友的儿子。”

舒杨斜他一眼:“不是买不买画的事,我想给小意炒炒热度,最好能一炮而红。”

殷照年这才回过味来,朝舒杨堆上谄媚的笑:“有您这个大画家的名头在前面,小意想不红都难。这样吧,画展开幕前我联系几个业内的朋友,再请几个记者,保管到时候给小意炒得红红火火,成不?”

舒杨点点头,算是满意了。

不想殷照年话锋一转,又道:“你问过小意的意思了吗?”

舒杨面色陡然凝结。

“卖画确实是一件小事,价高价低于我们,于她而言都不过是一笔钱而已,可要为她炒热度,把她带进圈内,就事关她的前途了。先不说小意愿不愿意跟你走一样的路,就说你现在强行把她关家里这件事,你觉得是长远之计吗?你锁住了她,她的心就不能飞回西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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