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攀附,是陈述一个事实。”
戎衡不喜欢沈芜的表述,直白指出来。
“有区别吗?你利用了我娘,也利用了我,可我还不知道我娘的身份,跟你又是什么关系?你让我很不安,与其跟你合作,还不如投靠太子,至少他有绝对能力保障我的安全。”
沈芜说的不是气话。
如果戎衡还是这么个遮遮掩掩的态度,她宁可投靠太子。
“你去找他,更别想离开大乾。”
“我为什么要离开大乾?我在金陵更过不下去,去哪都一样。”
沈芜破罐子破摔,她拥有的太少,反而没那么多顾忌。
戎衡用他惯有的深而静默的眼神看了沈芜好半晌,才缓缓启唇。
“你并不是我的表妹,也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你母亲跟乌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曾经差点成了我的继母。”
戎衡说得平波无折,沈芜听得心惊肉跳,红唇轻颤。
“怎,怎么可能,别开玩笑了,我母亲是堂堂金陵世子妃,和王世子诞下了我,一直住在金陵从未远行,乌孙距离金陵千里之遥,她难道会飞天遁地之术,一眨眼就到你们乌孙了?”
“在生下你之前,在和你父亲相遇之前,她被天子赐封为明珠郡主,嫁与我父王为妻。可惜两人还未成婚,我父王便得了急症离开人世,而你母亲无诏不得回大乾,只能以照顾我的由头留了下来。不到两年,你父来访乌孙,同你母亲私定终身,在你父的帮助下,你母亲成功诈死骗过了所有人,跟你父去了金陵......”
这么天雷滚滚的剧情,沈芜居然一点都不意外,也不惊讶。
一对为了爱情为了自己的幸福,能将女儿当做儿子养的父母,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
所以,报应来了。
一个被困冷宫,一个不知所踪。
而她这个所谓的爱的结晶,更是举步维艰。
“我母亲,她如今身在何处?”
沈芜声音格外轻,压抑着某种急欲爆发的情绪。
“我只见过她一面,之后都是书信联系。”
也就是来去如风,随心所欲了,丈夫和女儿的死活都不管了。
“那么,你为何特意向太子提到我母亲?她离开的时候,太子尚且年幼,就算曾经亲厚,十多年过去,又能剩下多少感情!”
“和你母亲感情亲厚的不是太子,而是太子养母淑贵妃,她们是亲姐妹。”
呵呵,这算不算开了一根还算粗的金手指,可沈芜也没感觉到有多开心。
她母亲复杂身份和崎岖经历,意味着她今后的路也将复杂难行。
“阿芜,你不能去找太子,你母亲诈死逃遁,罔顾大乾律例,私自改嫁与他人,若真要追究,你身为她女儿也将受到牵累。”
“既然担心我被牵累,你又为何要去太子那里揭露我母亲还活着。”
“我,自有我的打算。”
是啊,都有自己的打算,不惜利用别人。
她能指望谁呢,谁都不可靠。
沈芜沮丧且低迷,回到了住处,谁也不想见,把自己关在内屋,躺在床上看着账顶繁复的花纹发呆。
如果睡一觉就能回去该多好,不用面对这些烦扰的是是非非了。
“阿芜,你在不在?在就喊一声!”
沈芜听到了,却不想回应。
门又没拴,自己有手自己推。
才这么想过,门开了,五皇子风风火火走了进来,那个意气风发,那个昂首阔步……
生在蜜罐里的少年,没烦没恼,真是招人恨呐。
“阿芜,你怎么不等等我就自己回来了,害我一个人呆在太子宫里,好无趣!”
沈芜继续看账顶,保持睡美人不动,眼睛睁着却无神,恍恍惚惚神游天外。
“阿芜,你在想什么呢?跟你讲话都不理!”
五皇子站在床边,弯腰凑近沈芜,盯着她的脸,不禁看入了迷。
小表弟真是越看越美,呃,不对……
男子汉怎能用这么轻浮的字眼形容,可说小表弟长得俊,还不如俏来得贴切。
五皇子幽幽一叹,小表弟若是女子,他必娶她。
想过之后又觉得自己好蠢,表弟就是表弟,怎么可能变成表妹呢。
“表哥!”
沈芜突然出声,吓了心怀不轨的五皇子一跳,目光闪躲,讷讷道:“何事?”
“表哥,若是有人要害我,你会不会帮我?”
五皇子听了,先是一惊,随后怒道:“你是我亲亲表弟,谁敢害你,不想活了!”
沈芜笑了。
五皇子又是一愣。
表弟这是怎么了?
有人害他还笑得出来!
“表哥,我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不过你的回答,让阿芜很开心。”
至少还有个五皇子,不算太糟糕。
“阿芜,你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我猜猜,你在太子哥哥那里遭冷遇了?其实啊,你不必介怀,太子哥哥对我都是不冷不热爱理不理的态度,更别提你这个外人了,想讨好他的人太多,太子哥哥的防备心也特别重,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也别太介意。”
沈芜不答腔,五皇子也能一个人说得起劲,天生喜乐性子。
有五皇子这个开心果作陪,沈芜心情好了不少。
未来无法预知,不如放宽了心,走一步是一步,真的走不下去……
那就躺下,睡死了算。
第20章 赏颗白菜
众人期待的狩猎在入住行宫十多天后终于要拉开序幕了,热血儿郎们摩拳擦掌,骨子里的狂性在咆哮,就等着两日后一展身手,射到最多的猎物,拔得此次西山之行头筹,满载而归。
然而,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太子殿下这回又是出其不意,彻底改掉了狩猎规则,不允许射杀,只能猎活。
沈芜听说后有些不解,五皇子热心为她解惑。
“所谓的猎活,就是要猎取活的猎物,不得杀死,射死一只,成绩作废。”
废话,字面意思谁不懂,往细了想,实现起来还是有难度的。
“如何猎取?徒手还是借助工具,或者有随从帮忙?围场这么大,人进去了各自散开,又有谁来监督?”
五皇子事不关己,看个热闹,显然也没想得这么细致,沈芜一连串发问,倒是将他难住了。
“太子哥哥自有办法,我们看着就行,何必太较真。”
五皇子凡事差不多就行,琢磨太深了伤脑,还不一定想得通。
然而,沈芜好奇心一旦起来,也是很难压下去。
“若是有人好逸恶劳,始终在一片地方盯着那几只猎物,捉住了放,放了再捉,这就是钻空子,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沈芜一本正经,五皇子听得也是一脸正色,煞有介事点头。
“阿芜说的极有道理,那帮子二世祖确实有可能想出这么缺损的阴招。”
转瞬,五皇子眉目舒展,又是一副开怀样子。
“不过,反过来想,这也是急智,走捷径,省最大的力气,照样达到自己目的。说来,只要没有违反规则,也不是不可以。”
沈芜:“......”
好在这位表哥没有夺嫡的野心,也没那个能力,不然的话,大乾危矣。
两人的对话传到了太子耳中,太子擦拭着手中的宝剑,不紧不慢道:“沈王孙功课做得不足,一知半解,找个细致的人给他补补课。”
这个人自然就是派到沈芜身边的壮子了。
“沈殿下有所不知,这些王公子弟的脾气秉性,太子殿下早就查得一清二楚,每位狩猎者身边都有两名银甲卫随行监督,对所获猎物进行特殊标记再放归,这样就能避免猎到同一猎物而产生的计数重复的问题了!狩猎者在同一个片区停留的时间都有严格限制,一旦到了点,监督者会强制要求狩猎者换地方,无论狩猎者身份多高贵,都必须听从监督者的安排,若是有谁不服,没有按要求来,当场取消狩猎资格......”
壮子瞧着憨厚,实则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不然也说不出这么一大通有条有理的话。
沈芜仔细聆听的同时,也暗自给自己敲警钟。
在不需要隐瞒的时候,沈芜和五皇子交谈不会避着壮子,甚至有意无意让他听到一些。
不然,遮遮掩掩,捂得太严实,反而让人疑心更重,盯得更紧。
张弛有度,才能游刃有余。
“沈殿下?您听明白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