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恐怖……你呢？你有没有被罚过？”
“我进宫第一天就被罚了，太后看我不顺眼，让我端着一个滚烫的瓷碗在她面前伺候着。”施美人长叹一口气。
“哇，你可以啊，要是我，估计早都炸了。”
施美人一掌拍过来，目光幽幽，“我当时确实有点炸，当场就想把瓷碗扣她头上。”
“……然后呢？”
施美人笑笑：“放心，我怎么会那么鲁莽，最后是贤妃娘娘帮我说了几句话，太后才不折腾我了，毕竟我爹爹可是国库的支撑，轻易没人敢动我。”
有钱任性的道理，在哪里都管用啊。
裴昭问：“宫里的娘娘们都是什么身份啊？”
“说起来你爹爹可是文人里的骄楚呢。”施美人笑言。
裴昭沉默两秒，想了想，觉得自己那个爹是不是文人的骄楚不清楚，但是可怜兮兮问他要钱的样子是真的很卑微。
施美人道：“你爹是二品学士，放在宫里你是满宫文官之女里身份最高的，武官身份最高的应该是将军府的，正一品官位，对了，贤妃就是武将之家的嫡长女。我爹爹是左都盐运使。步美人是知府家的。瑶贵人是正二品侍郎家的。剩下的那些芳才人之类的，不了解，也没打听过。”
外面青茸又来了一趟，说道：“娘娘，景和宫那边派人来请您了。”
裴昭颔首一笑，拍拍手，起身，笑道：“行了，我去那边坐坐。”
施美人连忙拉住她：“我才不要一个人在宫里坐着，好没意思的，我也要去！”
“姐姐，你和步美人三句里有两句都在吵架，我带你过去是找死。”
“啊，不行！你不带我过去才是找死，我就去看看。”
施美人死缠烂打，还不等裴昭动身出去呢，她就已经绕到了外面，兴势冲冲的拐弯到了景和宫。
还没有到景和宫内，就已经闻见了肉糜飘向，伴着香辣酱的味道，像是火锅，十分诱人。
外面站了一排排的宫女太监，说是瑶贵人不要他们在里面帮忙。
景和宫和昭仁宫的感觉不一样，里面十分敞亮，大大的院子，里面有秋千、小池塘、溪水，大院子里显得有些空荡，摆放了几个摇椅。
迎面进去，院子中央是个矮桌子，放置着一个小炉子，其上的锅里汁水飘香，味道鲜美，菜品摆在了另一个小桌子上，满满的，琳琅满目。
只见瑶贵人正在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小勺子，一边搅动汤汁，一边偷偷尝着味道。
步美人则是换了一身常服出来，刚要说话，就看见了施美人，皱起眉头来，“怎么她也来了？”
裴昭尴尬的挠挠头。
施美人道：“你管我？景和宫的味道都飘到我殿里了，我还不能来看看。”
步美人道：“现在看了，可以回去了吗？”
施美人挥开衣袖，往一边坐下去，边笑边说；“搞得像是你是景和宫的主子一样，我偏要在这里坐着，你奈我何？”
步美人气急：“好，你坐着！我走！”
裴昭赶忙拉住，劝慰道：“别生气别生气，我给你夹菜，我给你摆膳，快，坐下吧。”
步美人没好气的说道：“你坐这边，我才不要和她挨着。”
暮色降临，因还是春日节气，晚上格外凉爽，坐在院子中，躺在摇椅上，好生滋润。
天上繁星点缀，像是新织成的画卷，点点光芒闪烁在上空，浓浓雾气飘曳深空黑夜，如梦如幻。
小锅中的浓骨汤汁沸腾起，瑶贵人紧忙给里面下菜，汤底充斥着一股鲜甜气，裴昭舔了舔嘴唇，夹起青菜送到嘴里辣的直叫唤：“烫烫烫！”
施美人笑了起来：“又没有人和你抢，喝点茶水。”
瑶贵人看了一眼周围放的茶壶，说道：“咦，怎么不是酒水呢。”
步美人静静道：“说起来……我也是半年前吃过烫菜了，还是和家中人一起。”
步美人长的美，吃起来也文雅，不似瑶贵人狼吞虎咽，不似裴昭咋咋呼呼，也不似施美人随意任性。
她纤手玉筷夹起菌菇，送到碟中，轻轻一吹，先是闻了闻，随后才尝一口，再用帕子掩嘴，细细咀嚼。
这样显得她们三个都很粗鲁……
施美人看不惯，扯唇不禁弱声说了句：“这么娇作给谁看呢……”
幸好步美人没有听见，裴昭连忙用胳膊肘怼了怼她。
景和宫很大，但只有这一片地方有归属感。处在东边宫区，东边宫道内只有昭仁宫和景和宫，显得有些寂寥，也难怪瑶贵人平日喜欢热闹，宫殿太大，才显得更清冷了。
若是宫斗剧的话，好歹各宫娘娘玩弄心机还要多走动一些。
这个皇宫里，每个娘娘几乎都过着安度晚年的生活，无欲无求，荣宠是什么根本不在意。
思及此，裴昭不禁问道：“诶，你们之后还出宫过吗？”
第八章
这一句话，像是让几人都陷入了回忆之中。
施美人低头，勺子里的汤汁随意搅动着，她疲倦的默言：“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见过阿爹了，皇上将我们留在宫中，是不允许和家里人见面的……在宫里随意走动可以，但是想要踏出宫门半步，比登天还难。”
滚烫的红油溅到了裴昭手背，灼烧感传来，她缩了缩手，用帕子连忙擦拭着，步美人看见了，将她手握过来，轻轻拍打，随后又拿出了贴身的药膏在上面涂抹两下，清清凉凉。
“我们进了宫不就是人质么。”步美人淡淡道。
裴昭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瑶贵人吃着丸子，了无生趣的说：“话也不能这么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虽然皇上让名门贵女进宫是为了控制前朝臣子，但是呢，外面战乱肆起，敌军已经攻破了几城，我们就算在外面也不好过啊，宫里好歹有吃有喝，不好么。”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施美人也是声音低沉了一些：“说起来，从去年开始，外面就没消停过，南唐一共也就十余座城池，如今就已经战火烽鸣，连着几座大城拱手相让，怕是要攻进京中也是早晚的事儿。”
裴昭倒吸一口凉气：“不敢乱说啊……这议论国政被人听见了是要处死的。”
施美人小声道：“你怕个什么，我这不是也只是给你们几个说吗，我都想好了，要是真的攻城了，皇上怎样和我没关系，我一定要让我爹爹把我带出去，我才不要殉葬呢……”
裴昭给她碗里夹着菜，笑笑：“行了，说点开心的吧，如今还没怎样呢，自己把自己就要吓死了。”她眉眼一动，身子侧了侧，低声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偷偷溜出宫啊？好歹也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总要见识一番嘛。”
步美人道：“不可能的。四个宫门有禁卫严防死守，无令牌者不得擅自出入，二十四个角门也是有人日日巡防，连个蚊子都飞不出去。之前有个宫嫔想要出去，一脚才踏了过去，就被人抓住了。”
裴昭连忙问道：“然后呢？”
“乱棍打死，我亲眼看见的。”步美人凉飕飕的说完，饮了一杯茶。
“说这些做什么，不够渗人的，快吃快吃。”瑶贵人打个寒颤，给三人夹着菜，一边又倒了杯茶，顺气后感叹：“今晚的星星真好看啊。”
裴昭看了一眼房顶，跟着道：“要是能在房顶上看星星就好了。”
宫中黑寂一片，星空点缀的画卷也平铺开来，炉火光点在夜晚格外耀眼，四人围绕在小桌子旁，一边饮茶，一边闲谈。
宫殿四周已经挂上了竹灯，明亮通透，将殿宇渲染，灯火璀璨，琉璃瓦像是破碎的晶石一般，折射出五彩光芒，裴昭手托脸，看着这硕大的宫殿，住的人不多，但是却一片奢华。
施美人道：“我想去房顶上看看，我想看看站在上面的风光会不会更好一些。”
说着，她起身，从宫女那边找了梯子，当着众人的面爬上去，裴昭紧张的赶忙说了一句：“你小心点！”随后又跑着扶住了梯子。
施美人站在房顶，静了许久，随后放声大笑：“真好看！你们也上来啊！不让出宫门又没说不让爬房顶！”
瑶贵人手舞足蹈的过来了，笑道：“你拽我一把啊！”
说着，也上去了，裴昭在下面等着，问了一句：“你要上去吗？”步美人咬唇，犹豫了一下，裴昭笑着拉她过来，“你上去吧，我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