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急忙将伍初元拉进怀里,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其他人都皱起了眉头,暗道伍初元果真还是个稚子。
这可是会死人的行当,哪里是自家金疙瘩可以做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伍初念身上,可她依旧笑着,倒是她身后的那个男子,脸难看得慑人。
伍初念瞧着他们一个个人的嘴脸,嘲讽一笑。
她捏了捏伍初元的小脸:“那元儿岂不是要抢姐姐的差事了?”
可她不会和一个孩子说大人之间的事情。
她也曾是别人的宝贝,如今不过是伍家牟利的工具罢了,这一屋子的亲人又算是什么亲人,她早已看透了。
前院传来消息,说圣驾已到。
听此的众人都整了整仪容,生怕惊了圣驾。
唯有伍初念突然推着轮椅便走,平釉颜紧随其后。
“天太热了,我便先回房了。”
入秋的天,哪里还会热,不过是个谁都知道的借口罢了。
可没有一个人阻止她。
伍灵来时,伍初念刚巧离开。
伍灵便是伍初念的表妹,可却住在伍家,更是姓伍。
皆是因为她的双亲,也便是伍初念的姑母和姑丈,四五年前便死了,死后伍灵没了依靠,便被接回了伍家。
在伍家,她可是集所有宠爱于一身。
哪怕是个女孩儿,依旧是比伍初念这个给全家带来光明前途的嫡长女更为受宠。
伍灵穿了一身胭脂粉色的衣裙,是为了今日特意赶制的,她一转身,裙摆轻扬,美得惊人。
“那便是堂姐屋里的男子?”
伍灵望着那个愈见消失的背影,“果真是个美男子。”
贴身丫鬟只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
听见陛下驾到的声音,伍灵还是转过身,让丫鬟瞧了瞧自己的装束,随后便迎接圣驾了。
红琴推着伍初念,平釉颜就跟在一旁。
等他们走远了,他到底是憋不住了,问:“你这般做,不怕惹怒陛下吗?”
他们脚步不停,丝毫没有犹豫,更是不会再回去。
伍初念会怕?
“他本就是来看我的,既然可以折腰一次,便可以折腰第二次。”
伍初念旁的自信没有,于卜算之事甚有底气,纵然是皇帝,若要她为人所用,也只好礼贤下士。
她未曾担忧,只是问他:“倒是你,没见着人,可失望了?”
平釉颜像在出神。
“这陛下倒是看重你……”
红琴插了嘴,与有荣焉道:“我家小姐可是旋山道人的关门弟子,当世卜算第一人,她出不得宅子,便是大罗神仙,也只能屈尊降贵地来看我家小姐。”
“为何?”为何出不去?
伍初念并未想要隐瞒什么。
“我自出生起便拜在旋山道人门下,至今已有十五载,其座下只我一个弟子,精通卜算。师父早有预言,我只可三次踏出伍家宅院。三岁那年为第一次,幼时贪玩,出去三日,昏死在路边,被师父救了回来。七岁那年便是我父母辞世,那是我的第二出。”
平釉颜有些敏锐:“这座宅子有何玄机?”
红琴不知何时退下,由他推着伍初念回院子里。
“这儿早已被师父布下阵法,只因我卜算窥探天机,而我又天赋异禀,恐折损寿命。”
这件事已不是什么密幸,知晓伍家卜算子名号的人,基本都知道这件事。
可就算有阵法相护,上一世伍初念还是死在了卜算上。
到底还是天命不可违。
伍初念神情淡然,毫无惧色,可平釉颜还是知道,没人会甘愿去死。
不过是无从选择罢了。
“那我便陪着你,能几时,便是几时。”
她敛眉轻笑,喜不自胜。
“好。”
第1章 占卜少女的绝色瓶妖(3)
等回了院子,伍初念便开始练起了书法。
平釉颜看不懂。
他正待要问,外面来了人,高声喊道:“陛下圣驾亲临,还不速速出来接驾?”
那屋内的人未曾打开门。
伍初念扔了一张废纸,只悠悠问了一句:“于陛下而言,民女是什么?”
外面除了皇帝,伍家众人都在,闻言皆是一惊。
伍初念不光是不迎圣驾,如今还将人拒于门外,发问之时更是不见君臣礼仪,怕是要凉啊。
皇帝到底是念着她为自己铲除摄政王一事立下大功,他今日本也就是来让伍初念归附于她,便收了性子,未曾发难。
倒是一旁的内侍开了口。
“既已自称民女,当知道自己是何身份,如何敢在陛下面前狂妄?”
“是水。”
隔着一扇门,伍初念自问自答,“于这伍府而言,民女亦是水。”
皇帝自然知道。
她是水,包容万象,无欲无求。
这世间唯一的牵挂,只剩下她依附着的伍家,更何况如今她的腿还废了。
所以这样的人,只要拿捏住伍家,利诱威胁,就能控制住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女。
伍初念何尝不知。
此次挡煞之事后,她的命运无非就是两种。
一是重用,一是被杀。
她的卜算之能,当世绝有,皇帝自然不舍得杀了她,她也早就知道皇帝会拿伍府性命要挟她,可她也表明了态度。
说是无欲无求,其实就是屈服。
可她高傲,说不得誓死效忠的话,更是因为皇帝害了摄政王在前,对他更不会有什么好颜色。
她所说之水。
一是救命之水,一是载舟之水。
救命亦能害命,载舟亦能覆舟。
她要救摄政王,必定是将皇帝置于死地。
伍初念不在乎伍氏一族的兴衰,但伍氏的衰败,必定会因她而起。
皇帝看着久久不开的房门,对身侧内侍说:“传朕旨意,封伍氏初念为平安县主,赐封地三清。”
三清?
伍初念停笔,那不就是皇帝最后将摄政王送往静养的地方吗?
***
夜晚如约而至,月朗星稀。
此时房内只有伍初念一人,一道黑影闪过,有人出现在她房内。
伍初念浅眠转醒,见到房内突然出现的人微惊。
“伍小姐,得罪了。”
说完,这人制住伍初念的肩,将她从床上拖拽下来,本以为她必定不会乖乖随他走的,但没想到的是,她根本无法走路。
伍初念整个人只能靠着他才堪堪站立,只让她觉得自己狼狈至极。
唐云一愣:“你的腿……”
随后,他的眼便对上了伍初念恶狠狠的双眸,未曾瞧见她的眼角已开始泛红。
唐云和伍初念之事要从她重生那日说起。
七月二十七。
红琴还是没能拦住伍初念,任她出了伍家。
伍初念骑了马,直奔摄政王府。
那一日,唐云看着这名女子勇闯摄政王府,就算是被骂被驱逐,也依旧神色不变。
她说:“我可以救王爷。”
唐云那时几乎遍寻名医,却还是不能将摄政王救醒,整个王府便是一片愁云惨雾。
可伍初念便像是拨开云雾的一双手,为他们带来光芒与希望。
他仍记得她当时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是如何处变不惊、勇毅无双。
却忘记了,她才十五。
如今对上她欲哭还忍的神情,唐云深知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赶忙要将人抱起放到床上,却突然被人一掌推开。
唐云向后踉跄了几步,便看见那人已然接过了女子,小心地将她放在床边,又将她露出的双足好生盖住。
“别怕。”神情无比温柔。
随后回身就向唐云袭来。
唐云隐有怒意,却自知理亏,便也不攻击,可数十招过去,便只剩下惊讶和疑惑。
伍初念见势,说:“釉颜,住手。”
两人应声停下。
屋内吵成这样,外面都不见人进来,想来唐云来时已迷晕了这些人,她便没什么担心的了。
伍初念知道唐云有何所想,此来目的也是为了摄政王,便对他说:“你且放心,我自会救回王爷。”
平釉颜这才知道两人认识。
王爷?
莫不是那个摄政王?
平釉颜撒开二人交缠的手,瞪了唐云一眼,随后便返身到伍初念旁。
虽是黑夜,到底还有月光泄进来,她的发丝凌乱,眼角含红,惹得平釉颜拳头一紧。
伍初念握住他的手安抚他,让他去掌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