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敢在皇宫,在李栎的眼皮子底下害她?
纳兰初念轻轻一笑。
“我。”
她早就料到于欣蕊会出手,她没有防,也不想防。
算着日子喝毒,掐着时间过日子。
她在等她的八年之期。
“这些日子我曾想过,师妹当初说的命,如今看来,你早已想好。”
当初的赌局,若是李栎不来,等到八年之期,她便可以出宫,隐姓埋名,潇洒一生。
可他来了。
带着她的死讯。
纳兰初念抬头,嘴角血迹未干。
“师兄可会阻止?”
“你去哪儿,我便陪你。”
纳兰初念一日比一日衰弱,李栎也看出来了。
他派人开始层层查下去,不为治罪,只为寻找解药。
因为此毒无人可解。
李栎呆在御书房的时间渐少,大多时候都是陪着纳兰初念在宴林轩。
奈何纳兰初念还不情愿。
“陛下莫再陪着我了,荒废了朝政可不好。”
“臣妾想吃荔枝,不知陛下可否为臣妾寻来?”
“天气愈冷,臣妾不慎得了伤寒,为了不传给陛下,还请陛下恕罪。”
纳兰初念在一次又一次地支开李栎。
李栎不知她在偷摸着做什么,只是每每她都用各种事情让他离开她的身边。
然后被他一次又一次地发现。
李栎忍不住质问她:“你不想看见我?”
她苍白着一张脸,精神看上去也不好。
“李栎,我践行了我的诺言。可我后悔了,后悔答应师兄应下这八年,我未曾得到什么,都是镜花水月罢了。”
他不信。
李栎离开了,好几日不曾踏足宴林轩。
这几日,只听得李栎几次进了皇后的寝殿,一呆便是次日。
皇后受宠的消息传遍了皇宫。
纳兰初念听着消息也不恼。
那头于欣蕊的宫殿热闹得很,而她的宴林轩迎来了从未有过的安静。
“大人。”
云溪还是依着从前一般唤她大人。
“陛下太过分了。”
云溪知道,纳兰初念身中剧毒,时日无多。
她之所以这般对李栎,不过是为了让他死心,为了在她死后,他不会那般伤心罢了。
纳兰初念吃下一块糖果,嘴里还是一丝味道也没有。
这毒霸道得很,竟会让人失去五觉。
如今她的味觉已失,吃什么都不会欢喜。
“由着他去吧。”
纳兰初念当然知道,李栎这是想让她冷静几日,是想让她吃醋,让她主动回到他身边。
她更是知道,某人会在熄灯之后悄悄来到他的宫殿,就站在她床前看她。
那人轻轻一句。
“你为何就不肯示弱一次?”
这些日子,云溪看着二人相处,急于让他们恢复如初,便主动帮着李栎注意着纳兰初念的一举一动。
她自然曾与李栎说,这一切狠心不过是因为纳兰初念心中有他。
李栎坐了好久才离开。
纳兰初念等床边没了人才睁开眼。
他们都想错了。
她便不是个会示弱的主。
等她失了视觉,便知时日差不多了。
纳兰初念看了看天,倒是个会下雪的模样。
她穿着来时的长衫,一如八年前她来时,分毫未变。
云溪知晓纳兰初念要出门,还再三嘱咐她家大人穿件防风的大氅,可她只是坐着软轿子出去,未曾听她的话。
李栎是被纳兰初念唤到大殿来的。
这是她成为后妃之后第一次主动找他。
丝毫未变。
纳兰初念告诉过他,那长衫是神机门门主的常服。
她褪下了贵妃的宫服,也不穿太傅的官服,而是一席布衣。
李栎想,她原来只愿当一个门主吗?
“八年期满,今日便来与陛下辞别。”
原来她这些日子便是这个想法。
李栎沉了脸,恶意满满。
“那朕便将你的长翅斩去,隔住这扬起的风,给你套上枷锁,再造一个镀金的笼子,如此便可以了吗?”
纳兰初念只看着他的唇,低眉轻笑。
她已没了听觉。
“可。”
李栎动容,正欲上前握住她的手。
纳兰初念突然转身看着皇位,嘴里却突然涌出大口大口的血来。
李栎上前接住了她落下的身体,要将她放在皇位上。
却被她制止了。
“既你这般欢喜,我便将身躯留下,我自翱翔天地间,又怎会被一千疮百孔的身子所禁锢呢?朝堂后宫,我腻了。你,我还爱着。”
她苍白着一张脸,笑着说爱他。
可他知道,她一直很绝情。
比说不爱他更绝情。
李栎呼喊着人去叫太医,他抱住她的手抖得不行。
“初儿,你且挺住,很快……”
哪怕她听不见了,她还是知道,如今的李栎是如何恐惧。
纳兰初念只是伸出了手。
“陛下你瞧,你父皇来接我了。”
李栎抓住她的手,厉色道:“你是我的。”
第1章 女帝师很倾城(11)
这些日子他才发现,原来纳兰初念曾经爱过他的父皇。
他争不过一个死人,更何况那是他最爱的父皇,可他坚信自己可以让她忘记那个男人。
只爱他一人。
可如今他还未真正做到,他不能就此失去纳兰初念。
在她征战的那两年,李栎特意安插了人去军营,每隔十日,便会收到传信,上面写着关于她的点点滴滴。
她如何谋划,如何杀敌,又是如何受伤。
揪心之余,便是一封又一封的书信。
他在唤她回来。
李栎独理朝政,雷霆手段堪比纳兰初念在时。
众大臣经历过纳兰初念执政之后,就再也不敢多语。
李栎早早就在为册封纳兰初念为妃而做准备,因而在封她为贵妃时,无人敢置喙。
太后早就有杀死纳兰初念的心思,也曾派人前往军营,可却事先被李栎知晓。
刺杀的人皆是死在半路。
当时李栎打压太后母族之势,更是安了不少罪名下去,太后一族便再也不敢猖狂。
由此,太后称病不出长达数月之久。
为了纳兰初念,后宫之中如今还只有于欣蕊一人。
哪怕他两年还未有子嗣,百官请求选秀,他依然固守己见,未曾动摇丝毫。
他做了那么多,等了那么久,才能与她相守。
可她却说:“李栎,永别了。”
“不,不要……”
任李栎如何拥着她,纳兰初念还是在他怀中闭上了眼。
她走了。
李栎没能留住她。
外面纷纷扰扰开始下雪,而他抱着纳兰初念的尸体一呆就是一宿。
次日他抱着纳兰初念走在堆满雪的路上。
昨晚李栎做了梦,也是这么一个下雪的日子。
御书房的炭火烧得极暖。
于欣蕊刚给他送了汤,汤盅正温。
有人进门,到他跟前。
“陛下,那位去了。”
后宫之内,有一人彘,李栎已许久不曾听得她的消息。
那人做了他数年恩师,奈何到了最后却意图谋害于他,那便莫怪他心狠手辣了。
“嗯。”
他不过应了一声,又继续批奏折了。
不,不该是这样的。
不是他害了她。
不是……
走在雪中的足迹深深浅浅,可李栎早已满面是泪。
谁能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
次日李栎亲自开始大肆操办她的丧事。
国丧也不过如此。
丧事一过,皇宫便只剩下肃杀。
贵妃被下毒一事可算是查了个清楚,主使之人便是皇后,太后亦有参与。
李栎当即便处死了经手的一干人等,还将于欣蕊打入冷宫。
连参与此事的太后,他都未曾放过。
李栎踏入冷宫时想到的便只有纳兰初念。
没有人知道,下葬那日,纳兰初念的尸体不见了。
能悄无声息地入宫,更是将她的尸体偷走,除了葛阳,李栎想不到其他人。
为了纳兰初念的尸身,他甚至以朝廷与武林的约定要挟葛阳。
可他当时的神情,李栎难以忘记。
他说:“你若要找师妹,便去神机门山上,她就葬在那里。”
李栎怔愣。
神机门规第十七条,除神机门人,不得上山,若要上山,需得卸下俗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