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清伸开的手臂停在半空,现下才明了,皇上这是替太后叫屈,找茬来了。
那正好。
“你们几个退下,本宫有话对皇上说。”
玉宜战战兢兢地在关上殿门前的刹那,一个劲给小姐使眼色,千万别惹皇上生气!
叶安清卸下表情,眸子淡淡地看着皇上,“皇上,有些话臣妾觉得还是说开了比较好。”
赵瑾一愣,“皇后请言。”
“臣妾未与皇上订婚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入宫为后,是以琴棋书画样样只学了皮毛,臣妾未与皇上订婚前,过得是捣鸟窝捉河鱼的市井生活,是以入宫前不懂宫规与端庄,臣妾从小陪在祖母身边,祖母年迈每日午时饭后都要歇息一会,是以臣妾从小便养成了午睡的习惯,而这几样行为都是臣妾关起门来,在景安宫里的私下行为,丢不了皇上的脸面,今日皇上却处处看不惯臣妾,将臣妾与各姐妹一番比对,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赵瑾也不明白自己想说什么?
反正就是看着皇后入宫至今,明明身处其中却宛若置身事外一般,对他、对后宫都毫不用心,他便觉得如刺在喉,总要奚落几句才能稍稍舒坦一些。
赵瑾起身看着窗前发了芽的木芙蓉,缓缓道:“婉嫔送朕山居图是因为尊重朕,德贵妃在朕面前端庄是因为看重朕,元妃去御花园想偶遇朕,是因为喜欢朕,”转身定定地看着皇后,“那皇后,你说,你如何看待朕。”
叶安清了然,这是嫌自己不够用心啊,“婉嫔尊重皇上,德贵妃看中皇上,元妃喜欢皇上,那皇上便多去他们坐坐。”来景安宫挑什么刺?
“皇上问臣妾如何看待皇上,在臣妾眼里有些事是要投桃报李的,臣妾也想问一问皇上是如何看待臣妾的?皇上是因为真心喜欢臣妾才娶了臣妾吗?”
赵瑾无法作答。
叶安清摆摆手:“皇上不必回答。臣妾再问,臣妾入宫这段时日,皇上在景安宫歇过几回?”
那是因为你回回都撵朕。赵瑾眼睛一眯,嘴角上挑,生出几分希翼,“皇后是怪朕了。”
叶安清摇头,“错!臣妾没有怪皇上。”
赵瑾:“......”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叶安清退后两步拉开与赵瑾的距离,淡然道:“皇上莫要搪塞臣妾,说什么都是因为臣妾明里暗里得不愿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想留,臣妾拦不住。”
叶安清深深看了一眼赵瑾,不等赵瑾辩驳,抢声道:“皇上.....是因为叶家,所以不能留吧。”
赵瑾骇然,皇后居然胆敢说出这种话。
“所以,皇上与臣妾一直同往日那般维持表面和谐不好吗?皇上想牵制叶家也好,制衡叶家也好,臣妾甘愿做个木偶皇后,臣妾不恼不怨。”
叶安清咬了咬下唇,“如若哪一天皇上有了真心喜欢的人,想让她荣宠六宫,臣妾也愿意让出后位,臣妾所言句句真心,句句属实。所以,皇上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臣妾,皇上累,臣妾也累。”
叶安清说完,便泄了气一般地无力坐下。
她说得这样直白真是担了极大的风险啊。
赵瑾满腔震惊无以言表,如果说端阳节当日他见识到皇后处理宫务的大气果敢,今日他便又见识到了皇后的狠厉决绝,对他绝,对自己狠!
分明是不给自己留后路。
赵瑾转瞬又想到了什么,好啊!说得好听不稀罕后位,怕是想脱离后宫,好与情郎逍遥吧,“皇后如此言真意切,大义凛然,是真的襟怀洒脱?还是想早日脱离皇宫与情郎团聚相守?”
叶安清气结,她怎么就忘了皇上脑回路总是非人般的清奇,压了半天的火气“噌”地就蹿起来了,“皇上几次三番污蔑臣妾,是真得掌握了什么证据?还是只想借机给臣妾扣上不洁的帽子,好以此为由治罪臣妾,整治叶家?”
赵瑾冷笑,“证据?皇后今日要坦诚,那朕也问问,宫里明明有个翠园,皇后为什么还要毁了景安宫做劳什子的菜园子,怕是要借机与旁人私通消息吧?再者,皇后倒是解释下,你既然否认与陆太医的干系,为何还要私下派人调查他,莫不是真的瞧上了他?”
叶安清气得脑袋发晕,顾不上什么宫规定律,想不起什么大逆不道,颤颤巍巍地指着赵瑾,“又是私通,又是陆太医,皇上是想给我叶安清扣几顶帽子?是想给你自己扣几顶帽子???”
“明......”
赵瑾刚要开口辩驳,便见皇后扶着额,身形晃了晃,脸色惨白地落叶般轻飘飘地歪倒在地上......撅了过去......
“叶安清!”
“来人!请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没脸面:媳妇不稀罕俺!
第14章 中毒
赵瑾只觉得被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浑身冰凉僵硬。
他愣愣地蹲下身将皇后揽在怀里,轻轻摇晃着,生怕重一些就会将叶安清摇碎一般。
“皇后,醒醒?”
“叶安清?叶安清......”
殿门呼啦一下被推开,殿内顿时乱作一团。
玉宜扑倒在小姐身旁,“娘娘,您怎么了?娘娘,您醒醒......”
到底是德顺在宫里待得久经历过大场面,“福公公,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转头又对着玉宜道:“地上凉,玉宜姑娘快扶娘娘去床榻上躺着。”
赵瑾一经提醒,“嗖”地抱起皇后,轻轻放到床榻上,玉宜细细给娘娘掖好被角。
房间一时无话,大家被这情形搞蒙了!
玉宜站在床头瞧瞧打量皇上神色,只见其眼眸中泛着血丝,两手随意搭在膝上隐隐颤抖,胸脯起伏明显,像是……很紧张小姐。
赵瑾很懊恼!
他从不是莽撞易怒之人,当年与皇兄对峙皆能稳若泰山,怎地今天被皇后一激说话便失了分寸?
眼前的人儿小脸惨白,气息细弱,若不是探到鼻息,竟像是......
他实在不想再失去......
再???
思及用词,赵瑾震惊到失了反应,浑身像是被定住一般!
再失去?像失去宫卿卿那般吗?
他什么时候对皇后有了这般心绪?
难道......难道他竟对皇后……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
张太医被小福子一路架过来,累的两腿打颤,还未说完,又被皇上打断了。
“省了这些虚礼,快看看皇后!”
张太医擦擦额头的汗珠,从药箱里拿出轻纱遮在皇后娘娘手腕上,两指搭上脉络,眉头越拧越紧,半晌没吭声。
最后收回手,又掀起娘娘眼皮瞧了瞧,踌躇着开口:“从脉象的表面上看,娘娘是急火攻心......但......但......”
赵瑾拧着眉,“但什么但?朕是要你脑袋吗?说个话支支吾吾!”
张太医:“皇后娘娘脉象紊乱,脉急但细,似是......似是中了毒,又被外因激发了一般?”
“中毒?”赵瑾凛冽地扫视了一圈,景安宫众人霎时“噗通”一声齐齐跪地,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玉宜又急又怕:“回皇上,娘娘在这方面特别敏感,是以平日里特别谨慎,所有吃食都是用银针验过的,怎么会中毒呢?”
赵瑾抬眸看着张太医,同样疑问。
张太医冷汗直流,撞上皇上视线赶紧回禀:“微臣先开个解毒方子为娘娘服下,然后再找找缘由。”
将药方交给春信,张太医试探性问道:“太医院陆太医师从毒圣韩方子,微臣斗胆请皇上准许陆太医过来一同瞧瞧。”
张太医对陆元柏十分满意,此举却有提拔之嫌,但也是人尽其才。
赵瑾:“......”
看着床榻上仍无任何转醒迹象的皇后,赵瑾扭捏了一瞬,叹口气,不爽道:“宣!”
陆元柏到时,景安宫众人已将三日内皇后所有进食列举完毕。
赵瑾盯着那长长一串食名,不禁莞尔,说她猪皇后还委屈了她吗?谁家姑娘三天能吃这么多!
心里编排着,瞅着叶安清的眸子却越发温柔。
陆元柏看过之后,嗓音低低的,“不够,再往前列举两日。”
“啊?”玉宜面漏难色,看了看皇上,“再往前就是端阳节了......”娘娘端阳节在广明殿、西苑都吃了不少东西呢。
“没关系,想到什么写什么,皇后娘娘平日饮食必定小心谨慎,平常的毒用银针必然能验出来,验不出来的必然不是平常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