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懂些药理,这两天可以帮着照顾那个孩子。掌柜让我暂时先别回去,还得谢谢宋姑娘肯收留,我本来也打算把头上的伤包好就找个客栈暂住的。”柳音一双明眸含着愁绪,善唱的嗓子也变得有些沙哑低沉,只有微微扬起的脖颈还可见她不会向任何苦难低头的坚强。
而她还整理了一下表情,微微笑道:“那枚银子也已经转交给我了,公子和小姐的心意我收到了,你们真是难得的善心人。想来小家伙也会很快好起来的。”
谢燃闻言略有些羞赧地笑了下,又连忙叮嘱对方:“我们俩千里私奔,不管你是怎么看出来,都不要漏了我们得底啊。正好今日柳小姐可以住在无歧的客房,我俩也有机会温存一晚。”
柳音温柔地笑道:“自然,柳音知道。”眼中却流露出带着些羡慕的哀伤。
“你也节哀,他虽去了,在天有灵,也会注视你的。”宋无歧眼中有些同情,柔柔安慰柳音。
柳音又笑着点了点头。
转身进入谢燃房间,关上门,谢燃立刻悄声问宋无歧,“这个柳音不会武艺吧?”
宋无歧也恢复了往日无表情的那张脸,不知在思索什么,口中倒是十分肯定,“她不会。”
“是你们先到还是她先到的?”谢燃又低声问道。
“我们快离开她才到的,当时伤口已包扎过,不知为何又弄湿了,才去找的医师。”宋无歧说。
“完了,我们被盯上了。”谢燃顺着门滑下,像摊泥一样无力地坐着,口里抱怨,“你以前每次穿越也要斗智斗勇吗?”
宋无歧坐在椅子上,懒洋洋道,“一力降十会,我还用的着斗智吗?”
“对不起姐姐,我给您拖后腿了。”谢燃爬起来,收拾了一床被子,正要铺到地上。
又颓废地道:“这冰凉凉的地面,恰如我此时冰凉凉的心,正好今晚我们兄弟俩亲近一下,说不准半夜还能告诉我什么好主意。”
“那你睡床呗。”宋无歧不解。
“我不能让你睡地面!”谢燃拒绝。
“我也睡床啊。”宋无歧笑眯眯。
“你不怕我半夜做什么?”谢燃惊。
“你敢干点儿什么,我就杀了你。”宋无歧继续笑眯眯,语气抑扬顿挫。
谢燃咬牙,什么时候才能一振夫纲!算了算了等谈恋爱再说,都睡一张床了恋爱还会远吗?他这样安慰自己。
不久两人洗漱罢,宋无歧用眼睛瞪谢燃:你去里面睡!
谢燃扭头装没看见,抱着自己的被子走到一边,催促,“无歧躺下啊,这么晚了,明天还忙着呢。”
宋无歧继续瞪,牙齿磨着嘴唇。谢燃继续看不见。
“行吧。”宋无歧躺了进去,边说,“多了一个挡刀的,挺好。”
“我也觉得不错。”这次换谢燃笑眯眯。
真正的地位就要在不经意间一点点地渗透,他为自己的初步胜利自豪。
盖好了棉被,就要进行下一步:盖着棉被聊天。
谢燃没好意思转头,就看着天花板,问宋无歧,“你觉得柳音是别人派来的?”
宋无歧反驳,“这是你觉得的,我只知道她主动来道谢想照顾小灵儿。”
谢燃沉默,一会儿又说,“她身份肯定有问题。”
宋无歧同意,“我早就说了。”
“那你明天看好她?”谢燃问。
“好。”宋无歧回答。
“对了,今天胖子和我说郡守刘大人是个好官儿,风评相当好。”谢燃依然想不太明白这一点,“那他知道长明守城将士兵败后为何不去救援呢?不是说快马加鞭一个小时就能往返?是消息晚了还是不想救?当时忽达颜带的人也没有那么多,他要是去了说不准还能救些人。这像是个爱民如子的人能做的吗?”
“也许来不及?”宋无歧顺他话说下去。
“总之柳音能告诉我们答案。”谢燃狡猾地一笑。
“嗯,睡吧。”宋无歧拉被子盖住了脸,她好困。
过了一会儿,身边完全没有动静,谢燃轻轻侧过头,只看到宋无歧的头顶,乌黑的长发杂乱地铺在她的头顶后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谢燃目测了一下,宋无歧那么小小的一只,自己好像伸手连她的被子都可以抱住。她又有些偏瘦,看上去风吹过来都会摇晃几下,平日里总是板着个脸当背景,私下里却也有问必答。看起来好像是一个武力值过高不必思考的人,但实际又很细心,会关注普通人不会关注的细节,会思考,在自己想问题时接的上话,也有自己的主张,但是又愿意去配合其他人。
谢燃看着身边的人,不由就翘起嘴角,一会儿变回之前的姿势,闭上眼睛,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旁边的被子中,有人听着身边渐渐平缓的呼吸声,缓缓睁开了眼睛。都说少女的眼睛会说话,那她的心事可有人解答。
月光照在两个人的身上,今夜月色很美。
第11章 乱世战场行10
次日清晨谢燃醒来的时候宋无歧还在安睡……被子竟然依然盖在头上。
谢燃想象了一下自己斗胆给她拉下去,然后被条件反射而突然暴起的女侠一把掐住脖子,女侠醒来时手里已经是一具无辜的尸体——不,她好像随身还带着剑,于是自己的脖子上血液如喷泉般喷洒而出,睡美人感到脸上潮湿粘稠的血液,终于悠悠转醒。
太血腥了,让她自己闷着吧。谢燃无情得想。
去拿早餐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算是醒的很晚,其他几个人都已经吃过,柳音正在给小灵儿喂药。小灵儿乖巧地躺在柳音身侧,让张口就张口,完全没有平时想给谁脸色就给谁脸色的任性——想想她在宋无歧面前也很乖巧,这孩子还真是对女人就特别的好。
柳音是个新寡,还没来得及有孩子,看着小灵儿的目光倒是也十分慈爱。
都是可怜人,谢燃摇摇头,带早餐回到了房间。
宋无歧这时已经醒了,正拥着被子靠墙坐着醒盹儿。
谢燃戏瘾突起,他放下饭后立刻双手抱胸退到墙角,一脸不堪受辱地责问:“你这人昨晚怎么动手动脚的?”
宋无歧迷茫地看了过来,是她醒来方式不对吗,还是还在做梦?
行吧,戏接不住就很尬。吃饭吃饭。
白天把胖子、张芹和李敢当又都打发了出去,让他们出去好好吃好好玩儿顺便留意一下夷州城有没有什么新动向。谢燃和宋无歧则凑过去看小灵儿,柳音正在教她写字,她俩坐在同一个长凳上,柳音写一个字,小灵儿就描一个字。
谢燃看了两眼,不由感慨:“柳姑娘真是才女,不仅嗓子好,字也秀气挺拔,真是字如其人。”
柳音闻言一笑,眼中有些感怀,“从前未走丢时,家里人教了一些,后来也不敢忘记,常常找些字帖练习。”
谢燃捕捉到重点:“你还记得以前的家人吗?”
柳音似是疑惑不解般看了看他,迟疑答道:“七岁走丢,记得家人也是正常吧?”
“那你们还有联系吗?”谢燃换了问法。
柳音遗憾地摇了摇头,情绪低落了些,轻声道,“听家乡人讲父母已经去了,加上山高路远,再也没能回过家。”
小灵儿摇摇她的手,甜糯糯道,“姐姐,没准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呢,你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的话。”又横眉看谢燃,“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谢燃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觉得柳音有问题,她又确实没做什么,说她的话有问题,这时代应该也没什么人拿自己父母开玩笑。
倒是柳音无所谓摆摆手,纤纤手指提起笔,工整而有力地写下一个“善”,观其字形柔韧而有力度,像是大家闺秀常练的字体。她柔声和小灵儿说道,“哥哥没恶意的,你不要这么凶啊。”
小灵儿就乖巧巧点头,拿自己的细羊毫笔尖顺着柳音的字形比划,怎么也不敢落笔。一会儿有点儿烦躁地把笔抓在手心,没耐心起来,小声嘟囔,“这个字好难写。”
柳音把她手里的笔摆正,握住小小的拳头,耐心而缓慢地又重新书写了一遍,嘴里为她讲这个字的发音和意思,之后又从第一划写起,一笔一划教她。
“开始学写字最要有耐心,慢慢就会发现写字是一件很简单很有乐趣的事情,再以后还可以读书,书里面很有趣的。来,你自己描一遍这个字。”柳音确实是个不错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