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夜雪+番外(31)

作者:芳菲袭予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历不多时,二人便抵胡蕊家中,荀渺已在门前恭候。

原说胡蕊芳名远扬,欲一睹芳容者自是数不胜数,穆昀祈忌惮外议,不敢堂而皇之召见之,遂唯取巧:胡蕊怀才,对饱学之士自也另眼相待,如此近水楼台,穆昀祈便令荀渺作诗数首投去,不想一举功成,胡蕊邀他今夜来此宴叙。

当下叩门,见他三人同来,待客使女显然颇有微词。荀渺头回历此,受人只言片语,便已面红耳赤,又见这胡行首家中堂皇富丽,美婢环伺,愈发拘谨,一时坐立不宁,只在室中不停来回踱步,忐忑之情溢于言表。

好在郭偕知他心思,与之附耳轻言几句,顿见他眸光一亮,似瞬间愁云散尽,便坐下安心饮食。

穆昀祈见下糊涂,郭偕含笑与他附耳:“臣只告诉他,今夜花销皆算在我头上,且这茶果酒食并不额外收钱,实则吾等进来此处时,花费多少便已有定数。”

穆昀祈顿悟,一笑转眸,却见才坐下之人此刻又似失神,眸光呆凝,口中念念有词,倒似邪魅附体般。

“臣方才也告诉他,”郭偕再轻言:“若一阵与胡行首相谈欢洽,取悦了芳心,不定今夜这酒筵分文不取不说,今后再来,也无须破费。遂他现下正自作诗,一心欲取悦行首呢。”

穆昀祈轻嗤:“你既知其人秉性,又何苦愚弄他?”一眼扫过那正于桌前饮茶苦思之人,惑色再显:“吟诗便吟诗,又何故掐指?”

始作俑者摸着下颌窃笑:“臣估摸,那是在算计今后家中可省去多少米粮……”

数盏茶尽,胡蕊依旧不见现身,倒是荀渺已吃罢三轮蜜瓜,当下抚着有些饱胀的肚子好奇心起,向使女打听这瓜的名称来历,知此唤为番蜜瓜,由西域经回鹘传入,中原少见,堪称奇货可居。然孰料,使女接下一言,令他顿然惊起:这瓜,竟额外收钱!且市上数百钱出卖整个,她此处,五十文才得一片,厚薄堪比刀锋。

此岂异于强抢?!瞠目良久,荀渺拍案:“既收钱,怎不明码标价,教吾等生客怎知?”

使女轻蔑:“孰说不是明码实价?桌上的小册不是一早便在,官人自己未看,却还怪谁?”

荀渺一怔,低头果见桌中央置放小册,上书“锦筵集”三字:他原先并非未瞧见,只不过未尝上心。当下拿起急翻,见其中果然明列各项花销,如他等这一席茶筵,要价约五百文,然加上这蜜瓜,便须翻番了。

沮丧之余,荀渺犹不甘:“即便有此小册,然你未尝明言,也未尝问我这瓜要是不要,末了才道须收钱,岂不唐突?”

使女冷嗤:“官人这话便不在理了,蜜瓜上来前,婢子们可是每每皆问官人要是不要,官人如何答的,自还记得罢?”继便香袖一拂:“既如此,婢子实不知如何处置,便待回禀我家娘子再做定夺罢。”

见此,郭偕忙起身欲劝,却为时已晚,女子已快步入内,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不多时,使女出来,近前福了福:“诸位官人,我家娘子今夜不适,便不见客了,仅以此茶筵作为赔罪,且说婢子不知礼,冒犯了这位客官,娘子特令以一物相赠,希能平客官之怒。”言罢转身:“拿上来罢。”便见小婢手捧一黄皮瓜近前,一言不出塞进荀渺怀中。

郭偕忙抱拳:“吾等并非惜财之辈,只我这朋友素来木讷,不解风情,有得罪之处,还望娘子见谅。且说仲秋良宵前来拜会,但看在吾等这片诚心上,还望娘子忘却前嫌,出来一见。”

他已然好话言尽,那女子却好歹不识,冷面相对,不容置辩,就唤来小厮送客。郭偕本非风月中人,自无怜香惜玉之心,今日又适伴驾在侧,尚受此辱,岂是能忍?当下也翻脸,道:“吾等虽有错,然已陪过不是,胡娘子既有诺在先,何故反悔?就此将我驱逐,岂非大辱?既这般,今日吾还定要见到其人一辩道理!”

此言既出,一干小厮当即拥上,强为送客,然哪是郭偕的对手?三拳两脚便被踹出门去,再看那使女面色惊白,无语快步入内。少倾,引一佳人款款而来,近前乃见:丹铅其面,皓齿明眸,姿若杨柳弱袅袅,态似秀荷影婷婷。

此,自是胡蕊。

不待众人出言,胡行首先一福身,巧笑倩兮:“婢子不知理,与诸位官人徒添不快,妾身在此赔罪,还望见谅。”言罢便见小婢端来杯盏,胡蕊一一亲手斟酒敬上。众人领受,一场干戈就此化解。

酒筵上,胡蕊拿出当日之诗,对荀渺好一番恭维,令后者受宠若惊,一时诗性高起,正待阔谈,却被穆昀祈打断,道:“素闻胡行首文采斐然,评诗论词亦精到,长短优缺,一针见血!遂今日携诗前来,还请娘子指点。”言罢将一纸诗文交由使女呈上。

胡蕊接过,一经过目,竟是面色惊变,声出急切:“此,是官人所做?”

穆昀祈摇头:“非也,此为故旧之诗。”言罢但自品茗,不再多言。

胡蕊凝眉,眸光落回纸上,半晌静默,忽起身:“此诗意境非凡,一时片刻难以定论,还请官人入内,妾身慢自与你道来。”

穆昀祈自无不可,便随她去了。

事出蹊跷,在座二人怔楞之余,皆自诧异。

终是荀渺难掩好奇,向侧问:“郭兄,你说穆大官人是令何人作得那诗,竟得胡行首如此垂青?”

郭偕摸着下巴,一笑通透:“无论孰人所作,皆与你我无干,主不言、臣不问,如此才相安。”举杯:“佳节良宵,你我有幸得入此门,已然羡煞一大干风流雅士。遂今夜,须得一醉,才不虚此行。”

此言在理!荀渺欣然,随他一杯饮尽,便专心吃喝,不再多言。

小半时辰后。

“郭兄,你……是否觉……热啊?”那人细声嘟囔。

郭偕抚额:“热……或是未开窗,且饮酒之故……”不知何故,即便不正眼瞧他,心中依旧躁动,那晚之景竟又浮现眼前,教人口感舌燥,脑中亦懵乱。

饮了些茶水,酒意却不见消退,好在不多时,穆昀祈出来了,看去倒还愉悦,三人就此告辞出门。看那二人皆染醺意,穆昀祈便决意自行回宫,令他二人亦自归家。

清风良夜,伴月归返,所期之事既成,穆昀祈心绪大好,策马缓行,慢赏一城灯火,难得自在。

入夜风凉,吹在身上却还舒爽,只是挡不住缓缓泛起的倦意,路途才过半,昏沉感渐重,然而,明明时辰尚早。

穆昀祈浑浑噩噩,不知走了多时,忽被一处高墙挡住去路,望下才知:心不在焉,竟又到了邵家西院前!

据闻近时,这西院又恢复了往日宁静,或是长时未见异样,邵景珩便不再令家丁往来巡视,院中更无常驻之护院,依旧唯那两老汉日常照管。

如此说……穆昀祈心念一动——

悄然近前,站上马背攀住墙头,乍听无声:说来,由此回宫着实近多了,且许久未来,也不知那人可有搬走,毕竟婚期将近……

神思纷乱,待到回神,已坐上墙头,眸光下垂,倏见一暗影,心自一惊,却收势不及,人已跃下,一头撞上堵软墙!惶然抬眸,入眼一张熟稔的孤高脸——似剑长眉下,星眸灼热如炬,似要生生将他烤熟。

冲撞之后贴身而立,那人的热度隔衣传来,令穆昀祈后背微汗,一时心悸气短,偏生彼者身上似生就股莫名引力,还在将他一点点吸近……

“景珩,我……”穆昀祈觉此情此景,应说些什么,然而沉吟半刻,开口却是:“我今夜或饮多了……”

那人不言,穆昀祈凑近,见月光下那张脸面泛红,吐息粗重,且带酒气。心下一紧:“你……今夜当去寅澈宅中饮宴,怎这般早回来?……”

言未落,腰上便一紧,有股蛮力将他向后推去。后背抵上院墙,钝痛过后,两片暖热就狠狠纠缠上他的唇鼻、耳根、脖颈……

“景珩,你醉了!”穆昀祈用尽气力将彼者推开两寸。

此处背光,虽瞧不清那人脸色,然不难想象,此刻面上眸中满溢的失望与焦躁……

轻叹一气,穆昀祈声音极轻,却清晰:“进屋去。”

那人一顿,便依言。

月色如水,无声垂照,小院空寂,似从无人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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