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影(18)

作者:阿言_阿言言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辉海残存下来的旧人悉数进入了纪叠的病房。

他体力有限,容不得过多浪费,于是在那几张熟脸都站在他病床旁后,他便开始交代,“以后我把你们交给邵宁,我身后的东西,也都留给你们。跟着他,跟着朗廷,不失是一个好的出路。”

有看着他长大的旧部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纪叠说,“辉海遭难,连累你们了,我在这儿替我父亲,我姐姐,给你们陪个不是。”

“寒少……”

“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们替我办了。”

纪叠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虚弱的闭上眼,说:“你们记住了,我就是死了,死在手术台上,烧成灰,设了灵堂。”

“都不准许逸城来祭。”

——不准许逸城来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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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定用最快的速度和最完善的医疗资源为手术连夜做好准备。

纪叠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天微微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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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赏阁,许家本家的祠堂里。

许逸城彻夜未眠,派去探消息的人至今未归。

他心绪繁乱,如麻不定,待在哪里似乎都如坐针毡,最后只能走进供奉着他父母祖辈的祠堂,才勉强得以片刻清宁。

他坐在祠堂下那把雕花梨木的禅椅上,手中抚摩着他父亲生前挚爱的一块翡翠如意坠。

也只有遥想着彼时他全家被许铭欣生父逼到绝境的那种情势,方能把他牵动在医院里的那颗心挽回分毫。

但是当孟柯失状地闯入祠堂,仓促间止住脚步,对许逸城说出那句‘纪叠不成了,手术中下了病危通知书’的霎时。

许逸城手中那块祖传的如意坠应声落地,刹那间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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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上

“去嘉定。”许逸城旋即站了起来。

孟柯上前一步,匆匆道:“邵宁的人有不少都守在嘉定医院,您就是去了又要怎么见到纪叠呢?他还在手术室里……”

许逸城站在祠堂内,冷肃的灯火照在他深锁的眉宇间,那一张恍如凛冬骤至的脸孔上,久久没给出一点回应。

“许总?”许逸城如此反常,这让孟柯忍不住十分担忧。

“调海城最好的医生过去。”许逸城的声音在不知不觉中竟低下来,眼中光亮也竟然在恍惚间就这么暗了下来。

孟柯听到他重复。

“调最好的医生去嘉定,他需要什么,都给他。”

“好好,我这就去办!”

孟柯迅即离开御赏阁去做事,眨眼间偌大的许宅竟像座空城。

宅子里管家与一众佣人纷纷照孟柯的嘱咐留在各自房中,不敢弄出动静来,今夜已经发生太多事了,任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碰枪眼。

然而下面人害怕,却也不光是因为这一晚在家宅外险些与人兵戎相见。

他们都是跟了主人有年头的,有些更是从上一代起始便侍候在许逸城父母身边。

见血的事他们已经看得多了,以主人在海城的权势,那些个不干净抑或不安分的人、事,根本都算不得什么。

真正让他们感到不安的是主人今晚太过异常的态度。

……对纪先生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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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定急诊部,第一手术室隔离门外的急救灯亮了整晚。

急诊楼从化验区起,一直到夜间少有人值班的病例室一层,全部灯火通明。

自病危通知书送出来已过去一段时间。

朝阳欲渐刺眼,嘉定医院外络续涌入的人流也多了起来。

手术已经进行到第四个小时。

在麻醉药物的干扰下,纪叠仍然昏迷。

他身上插着大大小小的医疗仪器,在场有四位很有名望的胸外科专家,一身医术,术精岐黄。可他们拼尽全力,却不能逆转心率检测仪上的数值一点一点降低下来。

清创机可怖的轰隆声震响在整间手术室内。

纪叠通身苍白,失去意识地躺在手术台上,任那副薄弱的胸膛被刀割开,敞露他一腔疮痍,让那些没有温度的医疗器械进入他胸腔,切割他肺腑,以挽救他这副脆弱不堪的躯骸。

上午十点零十分,第一手术室停止使用。

主刀医师切除了纪叠坏死的大部分肺部组织,修复胸骨伤壁,止血,引流……

他们尽全力做了所有力所能及的救治。

可依旧没能避免负面结果的发生。

纪叠在手术途中陷入休克,无失血现象,原因不详。

经过及时抢救,生命体征恢复,人总算保住。

虽然抢救回一条命,但纪叠身体的各项指标都不容乐观。

他太虚弱了。

从身到心。

邵宁就一直守在手术室的门外,纪叠气管被切开,插着金属呼吸器被推出来时,邵宁见到的,就是一个气息微弱,昏迷不醒,浑身上下无一点生气,像死过去一样的一个纪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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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下

天又亮起,嘉定医院住院部的特需病房一层,尽头处的那间套间。

依旧如往日那么清寂。

病房的白色隔门两侧站着守卫安全的私家安保,病人至今不醒,因此亦无需一日三餐的向里送。住院部的轮转领导都知道这间房里躺着的是位重要人物,负责日常监护的都是院长亲自指派下来的专职医护,每日不需要和普通病房一样的查房、检查,两个多月过去了,医院里那些无关紧要的小大夫们,甚至连见一见这位病患的机会都没有。

八点未过,邵宁一如往常,穿着正装赶在工作时间前,衣装齐楚地走进嘉定住院部大楼。

从他昨天深夜自医院离开,到此刻,也不过才过去了短短几个钟头。

秘书拿着朗廷内部的平板电脑跟在邵宁身后,不时因为行程的突然变动,细声在邵宁身侧提示。

“今天下午三点钟有到访公司的博彩项目方,原定时间是上个礼拜的周四,因为纪先生做复检您推掉了,那边来人联系了我们两次,我问过您,时间改到了今天。”

‘叮’一声后,邵宁与秘书一先一后从电梯内走出。

秘书见他未说话,紧走两步跟了上去,“富成博彩在新马和澳门都是这两年风头正劲的娱乐企业,朗廷注资进这样的公司,对我们在海城的比重,在特区的名声是很有帮助的……”

邵宁的脚步停在了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前。

守在病房外的两个安保朝邵宁低了低头。

秘书摸不准邵宁的心思,但她是邵宁从邵家本家带过来的人,坐在朗廷董事长秘书这个位子上,她实打实地为她老板和公司挂心。

为了纪叠,邵宁不眠不休,一直陪着,看着,等着他醒来。

朗廷在大陆地区的业务扩展又不能停,只海城一处,几千人依仗着邵宁的号令去行事,他身上不止背着朗廷和邵氏这副重担,纪叠一天不醒,辉海残余下来的那些势力,也要仰赖邵宁的才略而活。

她跟着邵宁这么多年,这些时日,她才真正地为她这个才干不群的年轻老板感到透顶担忧。

既担心纪叠醒不过来,又担心纪叠醒过来。

那一夜纪叠躺在急救室对辉海的旧人交代后事,她随侍邵宁,站在薄帘外看得清清楚楚。

那样一个失去生的意志,满腔满眼只剩下恨的人,他明知道那时进行手术是有多么凶险,可还是像赌命般把自己送上了手术台。

也许只有死,才能使他真的解脱。

因为一旦他死不了,活下来……那些让他恨到生死不容的人,恐怕就再无一日可安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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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邵总,下午和富成那边?”

邵宁轻推开了门,低声说:“两点十分来接我,你回去让人把项目详细材料整理好送过来,就送到这里,我今天陪着他多待会儿。”

秘书止步在病房外,描着简洁妆容的眼睛透过镜片,向邵宁的背影看了过去。

“好的,我知道了。”少顷似又想起一事,声量仍然很低,朝着病房内邵宁的身影轻轻道,“邵总,还有个事,昨天我们的安保部经理来报告,说有海城实业的人混进嘉定,时常在纪先生的病房附近徘徊,我们的人看得紧,他还不能接近纪先生,只是不知道海城是怎么把这个人安排进来的。”秘书微微探身,询问的口气道,“是不是先把人拿了再说,看看姓许的是想做什么?”

白茫一片的病房内静了片霎。

秘书挺直身等着邵宁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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