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鬃白(41)

作者:豆子禹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大夫礼毕,退出门去。姑娘忍着疼说:“姐,你别难过,不就折着了吗,养几天就没事了。”

徐王妃的埋怨中带着怜惜:“锦香,你也不知好歹,京师里待得好好的,非要跑到这边陲之地受罪。”

姑娘说:“我不是想姐姐吗。”

徐王妃忍不住捂着她的小手,这个比她小了十几岁的妹妹,可是她最疼爱的,自从父亲徐达公去世,她的哥哥徐辉祖却从来管不了她,非但进了皇宫内院与皇太孙朱允炆相识,还爱习武结友,到处游历,总之父亲在时的端庄文静全都烟消云散,那些女儿家琴棋书画、簪花女红的本事全给抛到了脑后。这不,王爷刚去京师,才在哥哥徐祖辉家吃了餐酒,徐锦香就死活要跟来,徐祖辉不同意,她自个做主留了封书信,说是心里思念,去看望姐姐,带了几个随从和丫鬟骑马坐车就跟上了,虽与燕王前后相差了几日,却也是行得很快。

虽嘴上埋怨,徐王妃见到这个妹妹却是喜不自胜:“我知道你想姐姐,可姐姐最盼望的莫不是你平平安安,富富贵贵。”

徐锦香说:“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

徐王妃说:“只是我听说伤你的人是新住进府里的丫头。”

“哪个新来的?”

“听你姐夫说是从京师带回来的。”

“姐夫喜欢的女人?”

“别胡说,你姐夫岂是那样的人,说见她孤苦无依,无父无母,一时不忍,就带回府里来当个闺女养。”

“姐夫也真是的,这天下孤苦无依的人千千万,他养得过来吗?”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照你姐夫的话,这阵子霉运触头,行得一善半德也是好,我倒挺乐意他的做法。”

徐锦香叹了口气,却听外面有打抱不平的声音说:“谁骑马将我姨娘弄伤的,我非剥了她的皮不可。”转眼人已经进来,正是徐王妃的二儿子朱高煦。徐王妃责备他:“动静这么大,要将你姨娘吓着不是。”

朱高煦咧着一张笑脸说:“姨娘恕罪,是我朱高煦无礼。却问撞你的是哪个?我去抓来处罚。”

徐锦香说:“听姐姐说,是姐夫新领进府里的丫头,可能是仗着姐夫宠爱,就肆无忌惮。”

徐王妃说:“你告诉高煦作甚,不怕他惹是生非。”

徐锦香说:“说出来权当嘴里出了口气吧。只是你千万不要去对付他,否则你父王可饶不了你。”

朱高煦似乎想起了什么:“母亲,你们这一说,我才想起,高珞带了个丫头片子去马场,偷了我的赤骓,我正要找她算账呢,哪知她又生生撞了姨娘,你叫我怎生咽得下这口恶气。”

徐王妃瞥了他一眼,又紧紧捂着徐锦香:“你姨娘都忍了这份痛,你有什么咽不下的。”

朱高煦说:“姨娘你真的咽得下这口气?”

徐锦香看了看王妃,又看了看朱高煦:“你性子急,莫冲动,听母妃的的话。”

朱高煦失落地叹息一声,甩臂出门。徐锦香又与姐姐说了些许话,徐王妃给她捋衣襟顺裙袂,像疼爱小孩子一般,又口口叮嘱丫鬟悉心照顾主子,才舍离去。

徐锦香坐在床头闷闷不乐,她也想不到刚到燕王府就受了这么大的罪,从小到大,可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虽忿忿不平,却不好违意姐姐。哪知余光里,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她一抬头,发现朱高煦又回来了,是一张笑嘻嘻的脸,便问他:“怎么了,又回来了。”

朱高煦说:“我刚才见姨娘妹妹,眼神不甘,话里有话,我就回来了。”

徐锦香假意嗔怒说:“谁是你姨娘妹妹?怎不知天高地厚?”

朱高煦仍然笑脸:“论辈分,你是我姨娘,可论年龄,你和我弟弟高珞同岁,我不叫你姨娘妹妹,叫什么?”

“你这无赖,净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脸皮极厚。”

“好了好了,不论姨娘还是妹妹,请示下,我朱高煦为你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示下什么?”

“姨娘傻了,当然是去教训那个丫头了。”

“你母妃可下命令了,这事就此作罢。”

“母妃嘴上说这话,心里可不一定。”

“你弟弟高珞呢,怎不见他。”

“怎说起他了。你到底想怎样教训她。”

“你说他和那丫头去马场偷马?”

“说来也气,高珞也不知是什么鬼迷心窍,竟被那丫头迷得神魂颠倒,帮她偷了我的马不说,最可怕的是,还怂恿她撞了姨娘。”

“这和高珞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这丫头傻头傻脑,高珞也缺根筋,两个人在一起还凑成了一对,什么事做不出来。”

“好了,说得过分了。”

“妹妹不高兴。”

“是,不高兴,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姨娘,你说吧,如何为你出气。”

“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管不着你。好了我要休息了,你回吧。”

“哎,我还想和姨娘多说几句话呢。”

“玉珠,打发二公子走。”徐锦香侧过身,面对着红罗帐,娇小玲珑的身体压着鸳鸯戏水的被褥斜躺着。

朱高煦一脸不情愿,怏怏地退出门去。

第37章 鬼脸

在苏小难的厢房里,朱高珞为她拽紧了被子的每一个角才离去,又在门口吩咐梅槿要好生照顾小姐,切莫令她受凉受冻。

他走的时候还回头望了一眼苏小难,却见她呆呆望着漆花屋顶,一语不发,竟有些怅然地走了。在苏小难的内心里,有一个意念还在苦苦思念蓝乡安,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为什么往日里两个人还相拥在一起,说着朝夕相随的话,现在却是阴阳相隔,人鬼殊途。

她以前听蓝乡安说起地狱界,也不知他是否真的变成了鬼魂,就算是那样,也比一堆沙子好吧。倘若在梦中见到他,那宁愿一辈子也不要醒过来。

梧桐口的大火烧尽了鬼村的一隅,烈风吹过,雾霭似的灰烬充斥天空,将鬼村笼罩于无穷灰暗的阴霾中,鬼村由之前的破败荒凉转而成为天愁地惨的人间地狱。

寒鸦从空中掠过,落在一棵烧透了的焦黑树干上,眼珠直勾勾地望着地面上被烧焦的动物尸体,却不动声色,也不啄吃。

忽然,它目光一惊,却见茫茫如山的灰土当中,有一处在动,不一会,有一个人从灰土中弓起身来,寒鸦惊奇地转动眼珠,却见那人通身烟黑,艰难地挣扎。

愁云惨淡的天空忽然下起了雨,寒鸦凄厉地飞去,留下一串孤凉。那人跪在地上,将头昂起来,迎着雨点,雨越来越大,浇掉了他身上的烟尘。他对着天空悲伤地呼啸,天却不给他任何回答,仍是浩渺无际地撒下箭羽。

当雨慢慢变小,他从地上爬起来,焦黑的皮肤里嵌进了衣布烧尽的黑渣,一片片一条条挂在他身体上。

他身上没有一处像样的皮肤,已然是被灼伤透了,像蜥蜴的皮一样可怕,他在想,自己的脸是不是面目全非,用手一摸,却是凹凸不平。

他一手握着乌黑的剑,一手捂着星音螺,那星音螺竟没有烧毁,和他的掌心皮肤黏成一体,生生粘牢。

他蹒跚地走向一个孤僻的村庄小屋,那小屋蛛网结尽,破坏不堪,门一推,竟然訇然倒塌,屋子里是厚厚的灰尘,铺满农家的灶台锅碗,却似一百年也不曾有人光顾。

一座已然坍塌的壁橱,挤成一堆烂木块落在墙角下,他从烂木块下抽出一件衣服,是破出几个大洞的农夫旧袍,他围在身上,好遮蔽一番寒冷。

他感觉饥饿难当,却敏感地闻到了烤香味,他曲着身子在地上逡巡,果不其然,是一只烧焦的老鼠,但香味扑鼻,他用剑割开鼠皮,一块一块地将香喷喷的肉割进嘴里。

荒野的月光很明亮,竟似野生的一般,泼皮无赖地从屋顶的窟窿里跳进来,他望着窟窿里的幻紫天空,繁星皓月,竟然淌下了一颗泪珠,泪珠沿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到白灿的剑上,汀的一声,溅起晶莹的光芒。

天还未明,焦渴已将他的喉咙烧透,原来他昨夜吃了几只烧烤的鼠肉,胃中热气腾腾,他跑到屋外,从洼地里捧起雨水来,这水却是苦涩难饮,便拼命吐掉,舌头都吐得麻木了。

他沿着荒凉的村庄小道继续往北走,走不动时,只能用剑撑一会,他想快些走出梧桐口,免得被锦衣卫发现。却走了半天时辰,喉咙似火,他一个劲地盼望出现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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