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倌噤了声。
妖医心中暗笑，这哪里是消费，分明是要泄愤的。便趁着酒兴打趣道：“这个标准真是有趣，前辈所谓何意啊？”
长者浅浅一笑，绕了个圈子答：“俗话说得好，喝最烈的酒，日最野的狗。”
妖医听罢，一口刚吞下的琼浆直从鼻孔喷出，洒了前襟一整片，陪酒小倌赶忙掏出锦帕于他擦拭。妖医挺着胸，抬着手臂，任由两个香人儿凑在面前捻帕子揉来抚去。离得近了，刚刚喷出酒液的鼻子又钻进好些妖冶的熏香，腻得他喘不过气，脸上自然也十分僵硬。
长者好笑，又抛了话与他聊：“前些日你与老夫说的那个老鸨划船丹，老夫想了又想却不明白，一颗春药有什么好金贵的。”
妖医偏了头，叹气道：“前辈有所不知，这药可不是寻常春药可以比拟的。只要服下它，人会变猛，时间也要拖长，就连尺寸都要增大一圈！服药后三日，神清气爽力大无穷，虽热情减退，但残余药效对雄风仍有助益，仿佛本身就是这么强！可谓居家旅行，定情幽会，必备之金丹啊！”
“哦？”长者饶有趣味。
“不单这些，此药催情而不失智，助威却不伤身，还十分滋补！服药过后，语言能力会稍稍退化，但学习能力却会陡增几倍！即便是不通情事的小人儿，给他一个机会，吃一颗磨一磨，甭废话就是干，只消半天，便能还你一个奇迹！”
何止长者，在场的三个小倌听着也眼神发了直。无论是弹琴的，还是擦酒的，手上全都滞了半分，脸上还有些向往的红晕。
几十年后，清倌赎了身从了良，头发花白牙齿掉光，抱着孙儿讲故事的时候，也不忘补充一句：“江湖大侠就是不一样，出手阔绰，审美独到，就连大侠们平日吃的药，功效都比当年嫣红妖姬话本儿里编出来的还要强！”
此时的长者并不在意清倌内心波澜，只对妖医略略点头：“原来如此。”
“可不就是！”妖医又自豪又心痛。
“特别适合你这样的小雏儿！”长者总结。
妖医的脸腾一声红了：“前辈你你你说什么呢！”
就在这时，鸨儿又带了几个刚妆扮好的小倌前来招呼，“领头这位是我们这儿模样顶顶标致的公子，二位爷看着可还合眼啊？”
就见那人长得与江湖上某知名人物有八分相似，剩下的两分里恐怕也有胭脂水粉占去的大半分。颇英俊的男儿面上勾了两道柳眉，还涂了鲜红的口脂，瘦长身段穿了水蓝色的轻纱薄衣，半敞的衣领抚着两根锁骨勾起的雪白深窝。这人每走一步，柔软的腰肢都要摆上一整圈，窄臀仿佛是垫了一朵拂云……呃不，是浮云，飘荡间好似随时要悬空而起。
二人只一瞥便如同遭了雷劈，面面相觑，四只眼睛瞪作铜铃。
鸨儿还道他们是被如花美貌给惊呆了，心中十分得意，让美貌公子快去上前招呼。
那公子也不含糊，敛着下巴娇声道：“楚楚见过二位爷~。”
……
这一夜，二人踉跄着，逃命般从南风馆顶楼直蹿城外五十余里。若干年后还心有余悸。
第30章
那一夜，老侠在门中闹了个桃色乌龙，几声怒吼将整片林鸟都惊起了两次，更不要说那些同样住在山上的，耳聪目明的侠客们了。
次日早间，云巨侠果然满脸淡然的问了话：“你们师父昨日回来过了？”
楚大侠顶着两个委屈的黑眼圈，默然点头。师弟叶少侠也是眼底乌青，神情憔悴，见师兄连回话的力气都没了，只得自己勉强答道：“您……也知道啦？”言语间还揉了揉太阳穴。
巨侠仍是云淡风轻，点头道：“吼声蛮大的。”
陶师妹刚有神秘宝物失而复得，如今心情自然愉悦得很，也蹦跳着凑来插话：“可不是可不是，先是师父两声吼，接着大师兄也吼了一声，狼嚎似的，吓得我呀书都掉地上了。”
不知为何，今日的巨侠神情有异，单单听师侄女说了“书”字，便没忍住眼皮一跳。
好在叶少侠昨日睡眠不足，如今精神萎靡得很，再加上优先与师妹多说话的小心思，此时自然是要忽视了巨侠的。就见他青紫分明的脸上，霎时溢出个慈爱的笑容：“那么晚了还看‘书’，对眼睛可不好。”
巨侠不做声，眼皮又是一跳。
小师妹嘻嘻笑着，撒娇般答道：“我知道呀，就是突然找见了怪高兴，拿回手里摸了摸签名的‘书’页而已。”
叶少侠心领神会，忍着无奈微笑点头。自他托人买了那套嫣红巨著，相关的好些知识都被热心书商给开了眼界。
巨侠却觉得嗓子发紧，不自觉出声清了又清。旁边半晌没说话的楚师侄听了，不禁心系巨侠，赶忙凑上前来关切问道：
“师‘叔’今日可是身体不适？”
巨侠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就在同时，另一边梅妖医已在长者协助下轻松攒齐了所需药草。二人途径门派脚下，回到了老巢后山一处秘密石室门前。
梅妖医精神绷了好些天，直到回了山便轻松异常，欢呼雀跃间什么都顾不得，还将各中详情叨叨与长者说了一路：“咱们这是要回我的密室制药去！这桩石室里有好些个房间，家具摆设也一应俱全，就连水井都有两个。门外又有几重机关抵挡，咱们只消带这些衣物食品进去，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担心啦！”
“哦，”长者挑眉，“听说你出师也不过几年光景，这点时间建屋造房倒是可能，石室密洞又如何能为？”
“因为是半个现成的呗！晚辈当年夏季怕热，躲进后山偶然发现的。似是百余年前有人依天然山洞改造而成，其后荒废了，倒便宜了我。这石室挖得很是讲究，洞在地下，门也开得隐蔽，寻常人在周边转上一圈也未必发现得了！”
说着话，二人来到一处石壁前的空地之上。妖医俯身拨开满地枯草落叶，一处凿刻的棋盘便现了出来，其上已零星布下五枚黑子。妖医抬手，指尖注了真力依次点上棋盘的另五个位置，再一掌拍下。只听轰隆大作，身后的石壁竟裂开缝隙，一个半人多高的矮门应声出现在二人面前。
“这外侧的机关锁经我亲手改制，对应了五行八卦和药材谐音。若不精通医术，只靠着术数典籍根本打它不开。”妖医得意。
长者弯腰走入洞中，眼前竟是一间前厅，远处几座屏风分别掩着卧室厨房等等，果真十分精巧。他心里赞叹，嘴上仍是继续调侃：“这机关倒是巧，但若遇到你师父那样的狗贼，岂不易如反掌？”
妖医没吭声，从门边拖出五条树干粗细的巨型铜门栓。
长者点头：“不错，一般狗贼都要打他不开了。”说着话，顺手将前些日所得夜明珠往桌上一摆，石室即刻明亮如昼，洞顶还投射了一颗心形的阴影，旖旎非常，不愧是曾经的九大巨珠。
梅妖医也不藏私，眼看着包袱刚放下，便从石室暗格中取出炼丹炉泠凝管杆燥器及众多稀奇药材，加上这些日寻的各类珍宝，以及贴身存放的节草一棵。几经调试，开始研磨起来，准备制药了。
他平日轻狂，在长者面前又乖巧到窝囊，但挨上药物却变作一本正经了。沉着脸专注至极的样子，在长者看来也很是有趣。老前辈把玩着泠凝管问道：“这等罕见宝器莫非是天下仅此一件的？若是损了，要拿什么替代？”
妖医划出半分神来对答，语气颇为心不在焉：“晚辈能力有限，也搞不懂。”说话间还紧紧盯着药皿，丹炉的火光从他脸颊滑过，多了一份罕见的清冷美感。
长者倒十分喜欢这种淡薄神情，也不再插嘴，细致研究起来。
到了第二日，药品准备完毕，二人吭哧吭哧开始正式制药了。长者学识渊博，经妖医口头几句指点，便融会贯通，组装调试了仪器药皿，又发功给反应催化。只不知从何时起，长者发觉自己五感迟钝，面颊发烫，内心却如万马奔腾，若不是手上的活计，真恨不得即刻冲出洞外跑上两圈。
妖医雪白细腻的脸皮也透着红光，只得放下手中之事，启动一处隐形气窗。清凉的微风从窗洞中迆迆然吹拂而入，长者气运丹田，感觉身上轻松许多。
妖医也松了口气，一本正经解释道：“这步过程中，纵然仪器被密封过，也难免一些药物蒸汽从缝隙跑出。石室的通气口太窄，排不净药气，剂量虽小也足够一个人活血化瘀，心潮涌动，定几个达不到的小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