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飞快的从这些人脸上扫过一遍,反而大大方方的勾唇冷笑了一声:“是太皇太后要见我还是陛下要见我?本宫又不是那种不能好好说话的人,直接来个人传话就是,何必兴师动众动用这么多高手拉请?”
青瓷闻言,这才后知后觉的又回想起这些人出现的瞬间她脑子里掠过的那个念头——
她那一瞬间就只觉得不可思议,在这宫里能公然穿着侍卫服出没,并且还这么大手笔的在青天白日之下对堂堂晟王妃下手的人,没有能在这宫里只手遮天的贵人出面布署,根本就不可能。
可是今天这好端端的,不管是萧昀还是周太后,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会值得这样兴师动众的来绑人的?
青瓷百思不解,脑中思绪一度混乱,正在紧张防备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怎么你做了很多亏心事么?居然连皇祖母都有理由对你出手?”
说话间,萧昀已经冷着一张脸从弯道另一边大步走了出来。
他脸上表情冷得像是带着一张冰雕的面具一样,虽然以前每每和武昙打照面也都臭着一张脸,但是充斥着冰冷的杀机和愤怒的,这却是头一次。
而且不仅仅是这张脸,他的声音里也冷得仿佛是混进了无数的冰渣,开口的每一个字都凛冽至极。
他的眸子幽深漆黑,死死的盯着武昙的脸,脚下步子却很快,没两下就到了对方面前。
青瓷还是头次见他的这种气势,又冷又肃杀,下意识的就微微屏住了呼吸,又本能的试着挣脱了一下钳制他的两个侍卫,可对方两个武功高强的大男人按着她,她也毫无办法。
武昙看见来人居然是萧昀,目光也下意识的闪烁了两下……
说实话,今天刚好周老夫人进宫来了,其实她刚才以为动手的是周太后。
此刻看见萧昀,她反而下意识的松了口气,无所谓的冲着对方扯出个笑容来,还能调侃:“不知道我这又是哪里得罪陛下了,还劳您兴师动众,出动了暗卫来对付我这样区区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妇道人家?”
她的眉目本就生得明媚招摇,尤其笑起来的时候,就更是艳光四射,夺人眼球。
看见她笑得眉目生辉的一张脸,萧昀却是头顶都开始往外冒黑烟,咬牙切齿的寒声道:“你还真是不知死活,一如既往。”
武昙从他刚出现就一直在观察他,也在试图弄清楚这次自己到底是怎么惹到他的,可是他现在这个态度脾气,根本就套不出任何的话来。
她不愿意和萧昀长时间的单独相处虚以委蛇,于是就不再试探,大大方方的伸手隔开身后那个侍卫压在她颈边的剑锋往萧昀面前走了一步,神态自若道:“陛下如此大阵仗的来寻我,应该是有事找我的吧?那就有话直说吧,再有半个时辰不到就该开宴了,我迟到了不要紧,您若是缺席,怕是就要惹人猜疑了。”
萧昀盯着她,她越是镇静泰然,他今天的火气就越是一拱一拱的往上冒。
他似乎是一直在隐忍着什么,武昙能够感觉到他情绪的克制。
他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狠狠的剜了她一眼,甩袖往他刚才过来的方向走:“跟朕来。”
武昙不知道他抽的什么风,但很显然,他现在很愤怒。
她很识时务,暗暗叹了口气就认命的举步跟上。
“王妃……”青瓷不放心她单独跟着萧昀走,就又试着挣扎并且焦急的叫了她一声。
武昙就盯着萧昀的背影嚷嚷:“我的婢女知道分寸,不会乱来的,陛下放了她吧。”
萧昀既然都不是来杀她的,就自然也不会对青瓷怎样,她故意这么说,还是在拐弯抹角的试探萧昀的态度。
因为——
萧昀今天的举动和态度都实在是太反常了。
可是她这不说话还好,一开口萧昀就又有点被引爆了脾气,他脚步一顿的同时狠狠闭了下眼,然后转头寒声命令:“先把她押下去。”
“王妃……”青瓷这就更不放心了,再度挣扎。
那几个侍卫也不含糊,立刻抽腰带将她双手捆了,又拿布团塞住嘴巴将她强行拖走了。
武昙只是神色如常的看着,没表现出忧虑也没试图去阻止。
萧昀看她这个煮不烂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是怎么的想的了——
这女人真的是跟上辈子一模一样,知道他的脾气怎样,就算准了他的底线在哪里,然后卡着那个底线有恃无恐的折腾。
她不在乎是不是会得罪他,甚至于激怒他,只要能保住她自己和她身边她在乎的人不至于踏进死地去,她对什么事都能泰然处之,游刃有余,往往都是他一个人气得要死,她却在没心没肺的吃喝玩乐,随意折腾。
这两辈子算下来,武昙带给他的相处体验都并不好,偏就萧昀又拿着她完全没办法。
他有些挫败的又狠狠剜她一眼,然后抬脚继续往前走。
武昙看着青瓷被拖走,就只能认命的跟上他的步子。
御花园里也有许多的小园子四下散落,其实在整体布局上很有技巧,若是从高处俯瞰,就是一片错落有致的风景,但是对不熟悉御花园布局和构造的人来说,这些小园子的位置就有点随意了,甚至还不怎么容易找到。
萧昀对这里的一草一木自然都熟悉无比。
他走在前面,本来是气冲冲的只想快走,但是走了几步往后侧目一扫发现武昙跟得慢悠悠的就跟闲庭漫步逛园子一样,心里被气得一堵,脚下却下意识的放缓了速度。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两丈开外的距离走,最后萧昀进了就近的一个小的园中园里,并且进到右边一座半构架在假山山腰上的亭子里站定。
那亭子离地有一段距离,地处偏高,站在上面如果有人走近,很容易就能察觉,但同时又不算很高,刚好可以被四周的院墙和高高的树木遮挡住,院子外面的人看不清。
武昙不喜欢进宫,每次过来又都是行色匆匆的,敷衍一样的赴宴吃饭然后走人,她压根不知道这里还有一座园中园,也没见过这样建在假山半山腰的亭子,觉得这亭子坐落的位置挺有趣的,就一边往上登一边饶有兴致的四下看了看风景。
萧昀垂手站在亭子里,听着身后慢悠悠的脚步声,心情一时烦乱,一时压抑;一时觉得五味陈杂,又一时觉得堵得慌,总之前后就武昙走了这几步路的时间,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又轮回了一世一样,内心煎熬无比。
“陛下找我到底什么事?”武昙登上亭子,在刚进来那里就已经停住了脚步,直接冲着他的背影开口询问。
萧昀的思绪被打断,他下意识的捏紧了袖子底下的右手,然后回转身来。
他这时候的表情看上去已经冷静多了,可是瞳色沉淀得很深,却像是席卷了一团风暴,直勾勾的看过来的时候就让武昙下意识的警觉防备。
她的眸光微微一闪,人是站在原地没动的,但是微表情却已经透露了这种戒心。
萧昀捕捉到了,眼底又有一丝情绪飞快的闪过,但他很快的控制住了,只是咬牙克制着情绪开门见山的问她:“你二叔的事,除了皇叔还有你们武家的自家人都还有谁知道?”
武昙的心跳一滞,错愕的蓦然瞪大了眼,就算她做好了应付一切的准备,也半点没料到萧昀找她来要说的居然是这件事。
不仅仅是他居然知道了这件事,连带着包括他此时此刻的态度都完全超出了武昙的意料之外。
她下意识的张了张嘴,却头一次发现自己在萧昀面前居然也有捉襟见肘,无言以对的时候。
说实话,武勖的事被拆穿的一瞬间,她是深深地恐惧了一下的,甚至瞬间动念难道是要杀人灭口了……
但是很快的她便意识到——
也许这一次萧昀并无恶意。
他如果是要追究,要发难,要么就该拿到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揭穿,要么私底下堵住了她也该是辞色锋利的质问逼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半点风波不起的先询问起其中的边缘问题来了……
武勖的事,以前是她们武家的软肋和把柄,而萧樾帮她处理善后之后,现在也同样成了萧樾落在外面的把柄,知道了这个秘密对萧昀而言绝对是天赐良机,可是——
他现在这种处事态度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