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岸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像是跟人怄气的小朋友,都是做给自己看的罢了。
大杨突然吹了个口哨,给陆岸使了个眼色:“看十点钟方向,黑色裙子的妞,啧,正不正?”
陆岸漫不经心:“正。”
“上啊,乱哥,这不就是你的款么。”
陆岸说:“是啊,我就喜欢这种的。”
他站起身,头有些晕,整个人像是踩在云上,轻飘飘地下坠。
越来越接近那个黑裙子女人,陆岸眼神缥缈,嗯,腰挺细的,可以。
但是没有薛芒安的比例好。
操,陆岸你贱不贱啊,人家都把你踹了,你还想着她干嘛。
他走了过去,娴熟地搭讪,还是那样子谈笑风生,没聊几句就把女人逗得捂嘴笑。
成功加上了微信,那个叫文文女人往他的手心里塞了一张纸条,红唇微张:“等你哦。”
陆岸了然。
把纸条凑到嘴边若有若无地亲了一下,也拿眼睛勾她:“保证出席。”
等他回去时,大杨和东子又给他开了瓶酒庆贺:“欢迎乱哥回来。”
陆岸仰头一饮而尽。
我回来了。
回到我的世界里了。
这里光怪陆离,这里犬马声色,这里逍遥自在,没有那么多拘束,没有烦恼,也没有薛芒安。
这才是他要过的日子。
陆岸按着纸条上留的地址,打车去了那个文文家里。
文文等他很久了,见他果真来了,不由得眉开眼笑,拿手指去绕他衣服的扣子。
陆岸也笑:“这么急啊。”
“是啊,”文文娇声,“我看上你很久了,之前听说你从良了,还难过了好久呢。”
“认得我?”
“谁不认得你呀,”文文开始解他扣子,“不是大名鼎鼎的乱哥么。”
“嗯,乱哥。”陆岸说,“现在才突然发现这个名字真好听,乱,没有秩序,没有约束,没有原则。跟我多符合啊。”
他突然问道:“你说,乱的反义词是什么?”
文文抵着下巴思考了会儿:“我语文不好,不过可能是安吧?”
“嗯,答对了。”陆岸在她额间轻点。
乱和安永远都是不相容的反义词。
所以分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薛芒安果然还是比他看得透彻,真不愧是他曾经看上过的女人。
陆岸自嘲似的笑笑,搂上了文文的腰。
不过这时他的手机忽然响了,陆岸不悦地皱皱眉头直接给掐掉了。但是那人似乎有急事,又打了过来。陆岸这才拿起来看了一眼,刘明?他打过来干什么。
“什么事?”陆岸问。
“就是咱们这个产品调试吧,出了点问题。”
“你自己修一下吧,项目不是交给你做了么。”
刘明那头有些嘈杂,看来是组内有了分歧:“我们可能需要重新商议一下。”
“你们弄吧,我忙着呢。”
陆岸把手机丢开,接着忙他的事情,不过却越来越心猿意马。最后低声咒骂了一句“操”,然后把文文推开,拿起衣服就要走。
文文在后头拉他胳膊:“不来了?”
“有事,”陆岸说,“下次再说。”
等陆岸回到组里时,那帮子人都快打起来了,他捏了捏山根:“别吵了,有bug就修bug,修不了就重做,吵什么吵,吵能解决问题么。”
“小陆你来了?”刘明喜出望外,“你快点来帮着看看,他们再打下去这里就该变成犯罪现场了。”
陆岸把衣服往椅子上一扔,去洗手间抄了几把水泼在脸上让自己醒醒酒。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薛芒安走后他随即就赌气把头发剃了,现在只有一点点毛茬贴在头皮上,彻夜喝酒使得眼底乌青,怎么看怎么像从牢里刚被放出来的。陆岸喃喃自语:“你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
他把脸上的水擦干,阔步走了出去:“拿过来我看看吧。”
薛芒安回到上海后,一切如常,她这个人本来性子就淡,不显山不露水,所以没有人察觉到她有异样。
她打了个电话给任芝华,只说了一句我跟陆岸已经分手了,就挂掉了。
任芝华虽然不满意她的态度,但是分手了总归是好事,也就没有计较太多,反而是心情愉悦了好多天。
薛芒安白天里实习,晚上就准备司法考试,再不济就画画,反正一刻都不让自己闲下来。她把陆岸的微信删除了,把一切与他有关的东西都从自己的世界删除掉了,包括那张趁着他睡着在他脸上画小王八的照片。
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一样,她还是按着自己预先设定好的轨道在走,毫厘不差。
肖鑫冲很喜欢她,虽然她只是个小实习生,但是却能接触到很重要的案子。肖鑫冲还会亲自带她,教给她一些自己的经验。渐渐的,所里的其他人都晓得了,说薛芒安是肖合伙人家的预备儿媳妇。
肖鑫冲听见后不但没有制止这个流言,反而是笑呵呵的,嘴上说还是得看他们小辈自己的意思,但是暗地里却每天都督促肖尧来接薛芒安下班。
薛芒安一开始不大适应,但是后来也就好了,反正肖尧话少,除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也鲜少去过问她的私生活。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薛芒安已经慢慢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公司和公寓两点一线,偶尔和肖尧在外面吃个饭。一切又重新回到了正轨,安静又干净。
她不是没有想起过陆岸,醒着的时候她可以通过大量的事情来占据自己的脑子,但是一到晚上,闭上眼睛要睡觉的时候,总能听见陆岸的声音,笑吟吟的在她耳边叫“安安”。可是当她猛然睁开眼睛,四下只有空荡荡的漆黑。
繁重的工作和学习也使得薛芒安的神经衰弱越来越严重,所以她不得不去医院看医生,希望能通过药物来入睡。医生给她开了抗抑的药,说是副作用会长胖。薛芒安笑,要是能长胖就好了,这样要是哪一天陆岸知道了,他也会开心的吧……不,他应该不会开心,因为这是靠着吃药吃出的副作用,他可能会心疼死的吧。
不过也许他现在根本不在意了。
他回归森林了。
大概已经忘记我了吧。
靠着药效,薛芒安的睡眠稍微好了一些,但是还是会突然惊醒,又开始做噩梦了。她常常梦见陆岸从崖边跌落,然后吓出一身冷汗。
薛芒安并没有长胖,反而愈发消瘦,之前陆岸和孙芊芊合力喂出来的肉全都没有了。看来副作用对她而言并不明显,但是也使得她白日里昏昏沉沉的,脑子不清醒。所以她干脆不再吃药了,总有些病,是吃药治不了的。
薛芒安开始强迫自己多吃肉,但是每次好不容易咽下去,都恶心得要吐出来。这种恶心感已经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了。每次吃到东坡肉或者咕咾肉这些,都会想起陆岸,一想到他就更吃不下饭了。
才分手的那一阵子,她听到消息说陆岸在外头胡混了一个多星期,所有人都在帮他庆祝脱离苦海,正式回归。林欣羽也发微博说善恶终有报来讽刺薛芒安。
不过薛芒安已经彻底跟这些人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是复旦大学的研究生,著名律所的出色新人。父亲是浙江富商,母亲是优秀的设计师,那些人一个都比不上她。
薛芒安开始试着喝酒了,想着通过酒精来助眠。原先她最讨厌喝酒,觉得酒苦,喝进去难受。但是现在却能一口闷掉一杯,然后朝床上一躺,不省人事。
季昭明当初说得对,酒是好东西。
尤其是夜店的酒更好喝。
所以陆岸现在应该比她更快乐吧。
烈酒在口,美人在怀。人生也就没什么好烦恼的了。
肖鑫冲有天突然邀请薛芒安周末出来吃饭,说是让她和肖尧一起来。肖鑫冲帮了薛芒安不少,所以薛芒安也就欣然同意了。
肖尧在她楼下等她,穿得还挺正式。
薛芒安问:“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
肖尧回:“我父母都在,你父母也会来。”
薛芒安微微讶异:“我父母?他们来做什么?”
“不知道,”肖尧看着她,“大概要聊一些事情吧。”
聊什么事情?
其实薛芒安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答案。
到了饭店,薛林和任芝华果真都在,正在跟肖鑫冲聊天。徐霓见了薛芒安,笑开眼:“这就是小薛吧,老听老肖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