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志成是一个很极端的人,薛芒安是他的女儿,不论是基因还是后天影响,都促使她的性格也存在一些缺陷。薛芒安不恨赵志成,但是也没有办法原谅他,更别提喜欢他。
可是,人总是会长成她讨厌的样子。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贬低自己?”陆岸愠恼,“你明明很优秀,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武装得死死的呢?你不靠近任何人,也不允许任何人侵犯你,这样不累么。”
薛芒安语气越来越冷:“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到我,我亲生爸爸不能,不论他怎么蛮不讲理,我都可以视若罔闻。我妈妈不能,我早就想逃脱她的控制欲,所以一直都跟她保持着疏离。我继父不能,哪怕他以后对我不好了,我也完全可以理解,毕竟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对我的好是我偷来的,他随时有资格拿走。同样……你也不能,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绝对不会。”
“我不会伤害你,”陆岸心间酸涩,“我怎么忍心。”
“现在是不会,以后呢?”薛芒安也绷不住了,表情泛苦,“要是哪一天你忽然厌倦了,不想再惯着我了,你就能轻易伤害到我了。因为我的一切阴暗面你都知道,我曾经的一切都告诉你了,你有绝对的资本。”
她身体微微发抖:“我把我剖给你看了。”
像薛芒安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却把自己所有的不堪都展现给了陆岸。对别人来说很正常的事情,对她来说如同剥皮削肉。她把自己一层一层剖开,拿着刀对自己下手,完完全全的没有一丝隐瞒的站在陆岸面前。
所以在陆岸跟前她太脆弱了,只要陆岸轻轻一推,她就能粉身碎骨。
陆岸悲痛难耐,忍不住把人往臂弯里揽:“我知道,我知道,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心疼。”
她嘴唇微启:“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陆岸,你能把自己整理干净,跟过去的一切彻底告别,从此只在乎和喜欢我一个人吗?”
彻底离开那些跟林欣羽一样的,荒唐的人和荒唐的事。
陆岸喉头凝噎,竟然说不出一个字。他不敢承诺,不仅是因为他从来不去承诺,更因为他害怕最后没能做到,让薛芒安受伤。
他的安安已经不能再受到伤害了啊。
陆岸从来不去思考未来,薛芒安却迫切需要一个安宁的未来。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症结。
薛芒安眼角湿润:“回答我,我数三个数。”
就跟那日在锡林郭勒草原腹地时一样,薛芒安闭上眼睛倒数:“三。”
陆岸微微动了动嘴巴,但是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二。”薛芒安声音颤抖。
求你了,说话吧。
只要你答应,我就不走了。
求你了。
给我点安全感吧。
我真的喜欢你。
求你了。
可是回答她的只有无尽的沉寂。
“一。”
薛芒安睁开眼睛,她的眼睛里已经不再是亮晶晶的了,像是被蒙了一层灰:“我们结束了。”
陆岸哭了。
薛芒安第一次见他哭。
哭得没有任何声息,只有一行眼泪顺着脸颊滑过。
就连陆岸都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在哭,是因为失去她了吗?还是因为自己最终都没勇气许下一个承诺呢?
其实“能”这个字眼在他的喉头跳动了很久,带动着喉结来回滚动。可是就在它要脱口而出时,薛芒安数完了。
他还是犹豫了。
在锡林郭勒,他没给薛芒安机会数到最后,就吻了上去,这次却退缩了。
陆岸声音喑哑:“我还没教会你游泳,还没让你学会跟人交际,还没把你养胖二十斤,怎么就结束了呢……以后没有我哄你睡觉,你会失眠吗?”
薛芒安的眼泪也落下来了,但是嘴角却是笑着的,她说:“我放你自由了。”
陆岸是自由的,他的魅力就来自他不会被轻易束缚的性格。可是薛芒安是匮乏安全感的人,她是一个极端风险厌恶者,也是严谨和有洁癖的。喜欢把一切框定在她能够控制的范围内,从不想去冒险。
她是一个自尊自爱的人,不想拿自己的一辈子去赌陆岸浪子回头。
她还是自私的,想尽一切办法来保护自己。
及时损止,就是最好的办法。
薛芒安把耳钉摘下来,深深望了它一眼,拉过陆岸的手,把它放在他的掌心:“这样就再也不怕丢掉了。”
陆岸手一覆,把耳钉重新还回她手中:“我说过,给你了这辈子都不会往回收了。你要是真的要还,就把我的心一起还回来吧。”
薛芒安握住耳钉,背过身去,她知道现在不能回头。
否则一切都前功尽弃。
不回头,不回头的走下去。
在她手指碰上门把手的瞬间,她听见陆岸说:“我也放你自由了。”
薛芒安从陆岸房间里出来,孙芊芊正站在楼梯口看着她,估计是听见他们争吵了。
“阿姨,”薛芒安走过去抱了抱她,“这段时间谢谢你了,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以后也许没有机会再吃你做的饭了,不过我会永远记住它的味道的。”
孙芊芊心里难过,在薛芒安背上轻抚:“阿姨也喜欢你,真希望你是我的女儿啊。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干预,但是以后要是有机会也来看看阿姨吧,不然阿姨还怪想你的。”
薛芒安没有回应,只是说:“衣服我会洗好给你寄过来的,我先走了,您多保重。”
出了屋子,她掌心颤抖,缓缓合上了眼睛,奋力把那枚耳钉扔进了草丛里。
就这样,两条相交线不远万里奔赴而来,短暂的交集缠绵过后,终究是各自向前,从此陌路了。
第55章 欢迎乱哥回来
陆岸已经在酒吧里厮混了一个星期了,白天睡觉晚上喝酒,永远都是一副醉醺醺的迷离模样。
项目暂时丢给刘明去做了,连人都没了,还要这个做什么。
从前一起胡闹的一群人见陆岸又回来了,就调侃他:“这不是乱哥么,怎么又跑来喝酒了?头怎么还秃了?”
说着还上手在陆岸的头顶摸了摸:“还挺扎手,你女朋友呢?”
陆岸眼皮都懒得抬:“我没有女朋友。”
“诶呦,这是又分手了?”那人诧异,“我们都以为你这次真的要从良了呢。”
一个留着平头面庞硬朗的男人说:“大杨你闭嘴,从良什么啊从良,你看他像是能从良的人么?”
大杨在陆岸肩膀上拍了拍:“哥,这个不乖咱就换下一个,哭着闹着要你的姑娘多得是呢。你说是不是啊东哥?”
东子也附和:“那是,全昆山,不对,全苏州都找不出一个比咱乱哥更带劲的爷们儿了。”
陆岸把大杨的手甩开,笑骂:“你们两个这一唱一和的给我说相声呢?”
“你都不知道你前几个月没出来玩时我们有多想你,”大杨说,“之前还有几个女的找我打听你呢,长得都很正,怎么样,我把她们微信推给你?”
陆岸下意识想回绝,但是话刚到嘴边就被他咽下去了,拒绝什么呢?有什么好拒绝的,他陆岸不就是向来不拒绝,不负责的人么。于是他改口说:“推吧,有多少推多少。”
东子说:“难得乱哥有空,不如咱们出国玩去啊。”
“可以啊,上哪儿?”大杨也说,“你都好久没跟我们一块儿玩了,我真的特别想你……”
他奸黠一笑:“的钱包。”
陆岸人大方,而且对钱没有概念,所以基本上在外面都是他买单的多。
“好,”陆岸咽喉嘶哑,笑,“正好我前一阵努力工作,从我爸那里得了不少钱。”
本来是想带薛芒安出去玩的,但是现在用不上了,留着也是闹心。
“所以啊,你趁早物色几个妞,一块儿带出去玩。”东子说,“别闷在这里头喝酒了,传出去被人笑死。不然不晓得的还以为你是被踹了之后借酒消愁呢。”
“屁!我就是馋酒了,消你妈的愁。”陆岸接着喝,“我能有什么愁。”
其实他不想回家,是因为一进家门,一进到他的房间,他就能想到薛芒安离开时决绝的背影。
操。
不是说老子生活糜烂么,那我就糜烂给你看。
但是你会看到吗?
你还会在意我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