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百坐过来,问她:“我不说了吗,我下了课才能来,到这儿可能会晚一点儿,你不用来得这么早。”
孙一涵把脸扭过来,朝她笑了笑,道:“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儿,出来坐坐还能静静心。”
唐诗百要了一杯拿铁,问她:“你怎么了?不是快要开学了?怎么看起来这么惆怅和忧郁啊。”
孙一涵是个十分文静乖巧老实的孩子,当然,内里有多狂野,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她成绩不错,起码比唐诗百强,这次高考虽没考中重点,但一本分数线够了。
以现在的唐诗百来想,她要能有这么个成绩,不只是老唐,连她自己都得念佛。
多好的事,不用再苦逼的做堆成山的卷子,不用背让人脑袋发疼的单词语法……以后只有无限的浪漫和美好,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唐诗百问她:“你们家曹扬呢?”
孙一涵垂头搅着咖啡,道:“忙吧,我也不清楚他是真忙还是假忙。”
这话不对啊?唐诗百问:“你怎么啦?”
孙一涵半天不吭声。唐诗百等得发急,好在咖啡来了,她连着吹了几下,小小的抿了一口,然后满足而愉悦的一眯眼。
她看孙一涵始终没有说话的意思,不由得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孙一涵问:“怎么了?你有事?”
唐诗百道:“也不是,就是我得回家,回的晚了,我爸又该碎碎念了。”
孙一涵很惊讶:“你回家了?你不是说最烦你爸管你吗?”
唐诗百耸耸肩,道:“凡事都有利弊,现在想想,能有个人管挺好的。”
孙一涵露出个惊讶的表情,道:“你还真是……变化挺大。对了,头发好像也长了,你不剪剪?”
“是吗?”唐诗百捋了下自己的头发,问她:“像疯子吧?哈哈哈哈,我长这么大,还没留过长头发呢,不剪了,看它能长成什么德行。”
她问孙一涵:“涵涵,你有话直说,能帮我肯定帮,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补课班里留的作业挺多的……”
孙一涵看了唐诗百一眼,道:“百百,我和曹扬……分手了。”
“分呗,离了他,自然有更好的人,等你到了大学,什么样的男神师哥、师弟没有?”
孙一涵无耐的苦笑了下,道:“百百,你得再帮我最后一次。”
“怎么帮?”
“我……又有了。”
唐诗百顿住,半天看孙一涵:“你说你又……怀孕了?曹大扬的?”
“……嗯。”
“不是……”唐诗百把小匙扔到咖啡杯里,一脸愤怒的道:“他知道不知道?谁提的分手?是他提的?”
孙一涵眼泪涌出来,道:“是我提的。
他最近总是找借口,十天半月也见不着一面,我去找他,看见他和另外一个女生在一块儿。
我问他到底想怎么样?总不能脚踩两只船吧?他说随我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让他选,到底是选我还是选那个女孩儿……”
唐诗百抽出纸巾,递给孙一涵。
孙一涵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眶道:“他不肯选,我就说,那便分手好了。他无所谓,说分就分啊。”
唐诗百问她:“你不甘心?”
孙一涵哽咽难言:“我和他在一起都两年了,当初还是他先主动追求的我,我们在一起也有过最美好最快乐的时光。
他是我的初恋,也是我的第一个……我的所有的第一次都给了他,他怎么能这么儿戏,说分手就分手?”
唐诗百能说什么?
曹扬就仗着张脸招摇撞骗罢了。
她猜着曹扬不可能就孙一涵一个女朋友。
他自己出身不好,又经常负责高中生的军训,不定主动勾搭了多少不懂世事的年轻小姑娘呢,属于广撒网,多捞鱼那拨的,捞着谁是谁。
孙一涵和他在一起都两年了,就冲他那不定的性子,没了新鲜感,可不就顺坡下驴,说分手就分手了呗。
她问孙一涵:“你怎么想的?”
孙一涵吸了吸鼻子,道:“我想让你陪我去找曹扬,如果能挽回,我不愿意就这么放弃。毕竟我和他有两年的感情……”
唐诗百有一种老唐附身的愤怒和无耐。
愤怒于孙一涵的软弱和痴情,她和曹扬注定不会有好结果,何必傻乎乎的一错再错?趁这个机会分手挺好的,斩断从前,重新开始,她未来会有大好前程。
就算她和曹扬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又如何?以后就一定会幸福?
曹大扬未必能负担起她们两个人的生活,和她也未必能有多少共同语言,与其将来被一地鸡毛缠身,弄得两人反目成仇,何苦呢?
无奈之处在于,孙一涵一定听不进去。
所有人都是如此,自己不摔了跟头,不撞了南墙,不见了棺材,不跳了黄河,是不会回头的。
唐诗百道:“要是曹大扬死了心不肯和你和复合呢?”
孙一涵崩溃的哭出来,道:“那我就死给他看,不只我,还有我们俩的孩子。”
唐诗百悚然一惊,道:“你胡说什么?为了他这么个臭男人,你搭上自己的命,值当吗?”她有些苦恼的道:“不是,你不是前几个月才做的手术?怎么又怀上了?”
孙一涵面色通红的道:“我也不想的,可他总缠着,我又推不过,让他戴套他说不舒服……”
唐诗百真是恨铁不成钢,她道:“身体是你自己的,你没听大夫上次怎么说?你这次打算怎么着?还去手术?”
孙一涵道:“那我能怎么样?马上就要开学了,我总不能把孩子生下来。”
唐诗百苦恼的揉着额头:“……”
第90章 冲动
《何必当初》/晚来风徐
第91章
唐诗百到家的时候,正和下车的唐教遇上。
唐教看她一眼,问:“怎么回来晚了?”
唐诗百道:“有同学约我喝咖啡。”
唐教不大满意的嘟囔了一句:“小小年纪,喝什么咖啡?”
成年人的烦恼是失眠睡不着,年轻人的烦恼却正相反,生怕自己睡着,不惜用咖啡等各种饮料来刺激大脑。
真是……
唐诗百朝他笑笑,没说话。
其实心里有点儿心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话,说起来太容易了,但做起来,并且想要让世人、亲人认同,太难了。
她前脚说“痛改前非”,要是后脚再“故态复萌”……别人她不知道,老唐可怎么活?
唐教一边往里走,一边对唐诗百道:“什么同学?”
唐诗百替他开门,道:“就以前的同学,她不是考上大学了吗?约我出来见个面。”
唐教态度大改,一脸“嫌弃”的道:“你也好意思跟人家出去?不觉得脸红?”
唐诗百点头:“是,我可不好意思了,可脸红了。”
嘻皮笑脸。唐教训斥她:“你也跟人家好好学学,别成天竟弄些乱七八糟的,当学生就得有当学生的样子,把学习成绩提高上去是你的本份。”
唐诗百又想笑又不敢,心道:你要知道当初我是替谁背的锅,只怕你就不这么说了。
嘴里还是哼哼哈哈的“是,是,是,我会的”敷衍着。
唐诗百是答应了孙一涵的。
一则是她“侠义”使然,二来,她看孙一涵着实可怜。
同时还有一点儿莫名其妙的虚荣吧。
没人需要她,在她身边的人看来,她是最没用的最末流的那拨,不管说什么做什么,招来的都是他们的鄙夷:“就你?能做好什么?只有你求人的份,没有旁人求你的份儿吧?”
所以难得有可以显摆英雄主义的机会,唐诗百可怜的虚荣心便爆棚了。
但她也知道这事儿不那么好帮。
她也不太清楚怎么帮才算是真帮。
让她像以前那样拿着自己的身份证替孙一涵去医院做手术,她心里开始犯了硌应。
一次两次,难不成次次都让她背锅?她成什么了?
她这样做,未必会让人觉得她讲哥们儿义气,相反只会让人觉得她蠢吧?
她倒像成了欠高利贷了,只能不断的往前滚,一旦停下来,便会招致孙一涵的痛恨和反噬。
升米恩斗米仇了。
可唐诗百脑子里竟是乱七八糟的,正儿八经的一样没有,她又耻于向人求助。
譬如现在,尽管唐教以父亲宽广的胸怀重新容纳她这个“逆女”,但他的态度始终是华人传统父母的那种嫌弃和训斥,这让唐诗百没法虚心向他求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