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小护士跟顾临初说有个女孩在外面等他时,顾临初还以为是林南珈,不忘带上不久前买的最新款索尼MP3,还在纳闷林南珈怎么不直接进去找他,直到出来看到苏家怡正低着头来回踱步。
他是惊喜,更多的是诧异,甚至有些胆怯。
二人坐在医院饭堂的一个靠窗位置,顾临初打好两人的饭回来后,苏家怡指了指桌面上的纸袋,问:“这是什么?”
“哦,是给南珈的,”顾临初边从里将还未拆包装的套盒拿出来递给苏家怡边说,“南珈之前说她的随身听坏了,我看到这是新出了就买给她。”
苏家怡忽然想起好些年前,汤兆东几个遮遮掩掩地将一个随身听递到自己面前时自己是有多么的惊喜,她笑了笑,说:“真好。”
大概是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顾临初看到了苏家怡眼神中好像依稀带着更多的感情,他却无从考究,只好转开话题,说:“这次来找我有事?”
苏家怡摇摇头,咽下一小口饭后,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之前南珈姐说你状态不太好,今天不用上班没什么事,就来看看你。你看上去是挺好的。”
顾临初有些意外,手中筷子夹菜时飞快地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苏家怡,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暖意和放松,他笑笑,说:“嗯,是好些了,你……都知道了?”
“你是说哪方面?”比起顾临初,苏家怡要放松些,“如果你是说你的病的话,南珈姐大致都告诉我了。”
“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顾临初欣慰地说。
苏家怡略略沉思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筷子,双手叠放在桌面上,注视着顾临初认真地说:“其实都不关你事你知道的,你不用因为那些事耗费着自己的一生。”
顾临初也停下了筷子,他低下头良久,抬头时脸上早已失去了标志性的微笑,只是像失去了灵魂一般,他说:“汤兆东的事,我欠你们一句对不起。可是无论我做什么……”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兆东的事情。”苏家怡打断,“你在逃避什么?”
“你在逃避什么?”当顾临初坐在陈医生面前时,她问了同样的话,她接着笑着说“可是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我以为我和你之间的缘分已经尽了。
顾临初苦笑:“我也不知道我在逃避什么,他们好像一直在追着我,有时候张牙舞爪,有时候只是静静地跟在你身后,有时候在人群中,有时候在角落里,这些年他们不来找我,也不肯放过我。”
“那你有尝试过去找他们吗?就像他们在你身后时,你试过转身吗?”
“他们会逃掉,然后再回来,他们告诉我只有死,才能甩掉他们,可是我不能死,我父母会受不了的……”
“所以你就给自己活着找了个借口,方纯离就是你的借口。”
陈医生一直注视着顾临初的双眼,看着他眼里的文火渐渐熄灭,变成一片荒原,融化了山上的雪,一直孤独地流向远方。
“临初,”陈医生温柔地继续说,“你知道吗?这是你来我这里这么久第一次将你心里的想法告诉我,这很好,是个很好的开始。而且你要知道,你一直不是一个人在面对这些。”
“我一个人在这无底洞里走,我难道还要拉上别人吗?”顾临初自嘲地笑了笑。
陈医生将手轻轻放在顾临初手上,笑着说:“你在独木桥,她在旁边的阳关道,你把手递给她,她会很开心的。”
顾临初看着陈医生真诚的神情,他笑了笑,摇了摇头。
“你呀,”陈医生最后神秘地对着他一笑,说,“这么多年了,喜欢的一直不是那位方纯离。”
林南珈和小谢师兄争论了好久,最终还是因为老徐实在忍受不了二人无终止的吵闹“人家小林都给你顶了这么多次晚班了,小谢你帮她一次也是应当的”来停歇了这场争吵。
林南珈踩着点三点中准时来到隔壁的包点铺,戴着白色圆帽的老板娘阿姨见到她就笑着说:“哟,师姐今天这么早下班,正好今天最后一盘菠萝包跟老婆饼出炉,给你几个最好的!”
“对,今天跟师兄换了班,” 林南珈也笑了笑,说,“今天给我整够一盒老婆饼吧,再来一盒蛋挞。”
老板娘麻利地将糕点装好递给林南珈,林南珈捧在手上还能感受到微热。
她兴高采烈地来到新安幼儿园,苏家怡正站在幼儿园门口将一个个小豆丁交到他们父母手中。她远远地看着苏家怡一会儿是对着小朋友温柔地叮嘱回家要乖,一会儿是对着家长尽职地交代着小孩的状况,拿捏有度,游刃有余。
她才忽然想起,面前这个熟悉的还是那样瘦小的女孩,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撒娇哭啼的方纯离了。她在没有她和顾临初的呵护之下,一个人终究是要变得坚强。
等苏家怡送走了手头上的小朋友后,林南珈才走上前,她正想跟苏家怡说什么,却看到她站在门外左顾右盼,好一会儿才带着林南珈走进去。
“怎么?在等男朋友啊?”林南珈打趣苏家怡道。
“什么男朋友,我身边现在就是祁嘉和阿梓了,”苏家怡说到这忽然停下,尴尬地笑了笑,转开话题,“就是我小班有个孩子,他姐姐每天放学都会来我们这儿一起等他们家司机来接,可是今天还没来……”
林南珈听出了尴尬,却没有表态,她低着头,嘴角勉强地扬了扬,直到苏家怡迅速转开话题她才抬起头。
好像在汤兆东那件事上,没有人能够真正垮的过去,只是在时间流淌的这趟遥遥无期的旅途中,有些事情总会是被别的事情轻轻推平。
二人坐在幼儿园后面的小院子的秋千上吃着林南珈带来的老婆饼和蛋挞,看着蒋澈一个人在沙池里堆着沙子,苏家怡拿着一个蛋挞走到蒋澈身边蹲下,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嘴里,还问“好吃不”,蒋澈笑眼盈盈,双眼笑成一道弯月般,用力地点点头。
林南珈看着这样温馨美好的一幕,眼前仿佛看到顾临初小时候也是这样右手拿着蛋挞,左手在下面接着,小心翼翼地将蛋挞送到还在玩泥巴的方纯离嘴里,然后还仔细地给她擦擦嘴角,然后方纯离也是这样高兴得想笑,却因为小嘴被蛋挞塞满,只有眼睛笑成一条缝。
苏家怡拍拍手向着秋千走回去,看到林南珈看着蒋澈在发呆,她回头看了看,又看看林南珈,说:“怎么了你,发什么呆?”
“啊,没什么,”林南珈回神,有些含糊地说,“有些累了可能。”
“这段时间你倒应该是没那么累了吧,我看临初的状态也好些了。”苏家怡仿佛看穿了林南珈的心思,自作聪明地说。
林南珈点点头,看着手中的老婆饼说:“嗯,医生给我打过电话,说他最近的状态比之前好了不少,起码会将心里的感觉说出来,可是这个病毕竟也跟了他那么多年了,现在也只是有些向好的迹象。”
说道这里,林南珈忽然看向苏家怡,又说:“其实也应该谢谢你,你肯原谅他,起码你表现出来不再记恨他,这对他帮助也很大。”
苏家怡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再看向林南珈,说:“你真的很爱他吧。”
林南珈有些意外,双眼里从无神到闪过一丝亮光,笑容变得有些明朗,却只是有些:“而且很多年了。”
二人伴着夕阳渐渐西下一边聊着,聊着聊着就没有发现时间过去,直到蒋太太踩着高跟鞋滴滴答答地走进幼儿园,苏家怡才猛地想起蒋澄竟还没来。
她跳下秋千招呼着蒋澈去洗手,这时候蒋太太已经来到后院,她依然傲慢地牵过蒋澈,横扫一圈后,问:“澄澄呢?”
所以才有了现在林南珈和苏家怡在幼儿园和蒋澄就读的小学间来回奔跑,到处问店家路人有没有见过一个扎着马尾辫穿着校服的小学生。
和林南珈分头找之前苏家怡早早报警,她说蒋澄是个非常机灵聪明的孩子,一定不是找不到路或者什么,肯定是遇到危险了。
林南珈冷静地理清了思绪后走到蒋澄小学门口,然后朝着新安幼儿园方向故意放慢脚步一步一步地走着,她在模仿蒋澄的路线。
她从学校门前的小卖部得知了蒋澄和往常一样放学就到他那儿买了一根棒棒冰,还是每天一样的葡萄味。林南珈再继续顺着往前走,直到在不远之前的一个拐弯路口的草丛边上看到一个棒棒冰的透明塑料外壳口朝外,还能看到流出来的紫色的液体,大概是棒棒冰里头的冰没吃完就被扔到地上然后融化流出来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