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位于内街,就在林南珈拐进街口那一瞬间,如同黄雀般的苏家怡看到螳螂忽然加快了脚步要往林南珈冲上去时轻轻叫了一声“南珈?”。
林南珈应声回头,螳螂转身瞪了苏家怡一眼,径直往前走去越过林南珈,最终消失在视野中。
林南珈回头那一瞬间就明白事态,待螳螂走远了后,她对苏家怡说:“谢谢,不过你怎么在这里?”
“哦,我跟我老板娘在这边逛街,”苏家怡指了指对面马路,又问,“刚刚那人是谁啊?”
林南珈再次顺着那人离开的方向看去,最后摇摇头,说:“不知道。”
“那个人刚刚好像想对你做什么。”苏家怡迟疑地看着林南珈,觉得林南珈的反应太过淡定,可是转念又说,“算了,自己小心点吧。”说完正要转身离开。
“方……苏家怡,”林南珈忽然将苏家怡叫住,“你跟李宗同熟吗?”
苏家怡停下脚步,转身点头:“嗯,很熟,怎么?”
“他是好人吗?”
“怎么样才算是好人?”苏家怡反问的语气忽然加重,林南珈听出了一丝嘲讽。
林南珈知道苏家怡所指,她不想纠缠在那件事上,她从包里拿出笔和记事本,随便翻开一页空白,在上面潦草地写上一个“陈”字,一个“谢”字,还有一个“李”字,然后用笔点了点“陈”,说:“这是我妈,她是一边”,又点了点“谢”和“李”,说:“这是谢连裕和李宗同,他们是一边,现在有人要来抓我,自然不会是我妈,”说道这,林南珈抬头厉色看着苏家怡,继续道,“那只能是李宗同他们了。”
苏家怡听着林南珈的头头是道,等到林南珈说完正歪头不屑地看着她等她回复时,苏家怡伸手指了指两边的中间,问到:“你怎么就知道没有第三边的人?”
林南珈双手抱在胸前,等着苏家怡说下去。
苏家怡神秘一笑,说:“就像当年那样,本来也是两批人的,结果凭空生出第三批人,我爸妈就遇害了。”
林南珈看着苏家怡略微挑衅的表情有点恼火:“屏姨不都把事情说清楚了还给你道歉了,现在的事情怎么还会和她有关?”
“我没说和她有关,这只是个类比,”苏家怡依旧淡定平静,在林南珈这阵风面前掀不起一丝波澜,“而且,她根本就是欲盖弥彰。”
那天傍晚顾临初终究是选择回家看看父母,其实他不过是快一个月没有回家,可是走到街口远远看到家里灯火通明时,却仿佛觉得上次回家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他脑海中还在想象着等会儿何月屏又要再三责备为什么这么久没有回家,又要心疼一番自己的日渐消瘦,在离开的时候又要紧紧拉着自己的手问为什么不在家休息一晚再走。
家住五楼,昏暗的楼梯中悬在墙壁上的灯泡一眨一眨,只能照亮两步之间的距离。走到四楼时,听到楼上有人争吵的声音,顾临初摇摇头,隔壁家正在上三年级的弟弟又被他父亲责骂了。正回想起自己这么些年顾孟然都没怎么对他打骂过,作为父亲,顾孟然应该算是慈父一类。
可是当他再听仔细些时,却发现那声音并非隔壁父亲的声音,而是顾孟然的声音,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在于他争论,听得出二人情绪都十分激昂。
正当顾临初想停下听听争吵内容,却被开门声打断了思路,他只管做自然上楼的姿态,很快从楼上传来一声巨大地“嘭”一声关门声,紧接着走下来一个行色匆匆的男人。
男人看到顾临初时脚步停顿了一下,昏暗中顾临初看到他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又是匆匆离开。
顾临初正是不明所以地往家走去,没想到一进屋里就被顾孟然抓住狠狠地推到墙边,厉声问“你是不是学人家去碰毒了!”
顾临初诧异地看着从来没有如此发狠过的顾孟然,何月屏在二人之后更是被惊吓到,顾临初瞬间的念头是觉得此时此刻撒谎可能会更好,毕竟这是无所追踪的事。
可是没等到他“我没有”的“有”字出口,顾孟然转身一手将桌面上何月屏刚刚才从厨房拿出的碗筷扫落地上,又对着顾临初喊道“过去快二十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毁在你手上了……”
顾临初心里一紧,顾孟然的话语中仿佛责怪的并不是他碰毒一事,而是别的事情,他又想到刚刚下楼的男人,便说:“是跟刚刚走的那个人有关?”
顾孟然忽然惊慌地瞪着顾临初,语音颤抖地问:“你们刚刚碰面了?”
“光太暗,我没看清他的脸。”
“他呢!他看到你了吗?”顾孟然带着慌张目光步步逼近还靠在墙边的顾临初,何月屏在后面小声有慌乱地喊着“孟然……孟然……”。
“我不知道。”
顾孟然双手用力按在顾临初双肩上,盯着顾临初好一会儿,忽然转身一边往房间走一边对着何月屏说:“赶紧给他收一下东西,他现在立刻要走……待不下去了……李宗同知道他了……”
“去哪儿……”何月屏带着哭腔,六神无主地看着顾孟然在屋里兜转,“他能去哪儿……”
“不对……不对……他们能在谢连裕那里认出了他李宗同肯定早就知道他了……”顾孟然在房间门口边踱步边喃喃自语,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来一样,对何月屏说,“找白明书,让白明书帮忙……”
“白明书为什么会帮我们,她凭什么要来帮我们……”何月屏的声音早已从慌乱变成了恐惧。
而由始至终一直站在家门旁的顾临初不敢插一句话,他衬顾孟然吵吵闹闹地走进房间时,走到何月屏身旁将她扶住坐到椅子上,然后再问:“妈,是怎么了?”
何月屏看着顾孟然进入卧室,才将目光转到面前的顾临初身上,她心疼地看着顾临初,手轻抚他的脸,说:“临初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真的去碰毒了?”
“我没有,”顾临初诚挚地看着何月屏,说,“我只是去买点药而已。”
“买药?”何月屏脸上尽是不相信,却没有多说,只是叹息一声,“你始终是走了你爸的旧路是不是?我们家用了快二十年的时间去摆脱那些罪孽的事情,没想到还是回到了我们身上了……”
“妈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何月屏满脸悲怜地看着顾临初,又叹一声气,说:“那你认识谢连裕吗?”
“不认识,但我听过他的名字。”
何月屏又看了看卧室里的顾孟然,见顾孟然并没有出来阻止,便小声地说:“谢连裕以前和你爸认识,他是做走水违禁药物和毒品的,以前你爸跟他做过生意,后来你爸收手不做了,也没有和他再联系,最近他们的人被抓了,而你又和他们有联系,他们现在以为我们出卖了他们……”
“我没有……”
“有没有都好,他们都认定了是我们所为,谢连裕现在被警察牵着走,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那李宗同……李宗同又是什么人?”
说到这里,何月屏忽然说不下去,她双手抓着顾临初手臂,上下打量着他,却没有再继续说话。
顾临初忍不住,又问了一次:“李宗同,是谁?”
这时候顾孟然从卧室里走出来,语气沉重地回应:“李宗同是个可怕的人。”
一场毁灭性的灾难面前,没有人能够独善其身。
陈君梅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隔着百叶窗往外看,漆黑的天幕一弯玄月冷清地挂在天边,天清却无星,陈君梅眼中恍惚二十多年前那晚在江上的弯月也是这样的明亮。
很快手机响起,陈君梅迅速地接通:“喂。”
“你们无论如何,要到他们手上的东西,我立刻把你们的人放了。”
“谢连裕当年出卖过他们一次,你觉得他们现在真的会帮你们吗?”
“不要跟我废这些话,做不做你们自己决定,李宗同是什么人,他做过什么事你们比我清楚,你们害死的是他至亲的人,你么觉得他会真的不跟你们计较吗?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再来给我打电话!”
陈君梅语气一句比一句激烈,可惜最后的结果似乎不尽人意,她一怒之下将手机往地上用力一摔,却没能将她的怒气一同甩出去。
她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办公室里只有她桌面上的台灯在昏暗地照亮,她的愤怒在此时此刻无疾而不能终,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大声喊道:“顾孟然你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