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今天不同,奶奶没有忽然啪嗒地忽然扔下一包钥匙,他正感到奇怪拿出手机打算给苏家怡打电话。
忽然大铁门从里打开,李宗同搬着梯子,阿珍从后面跟着前后脚走出来,祁嘉连忙走上前帮忙打开门。
“同叔,珍姐,奶奶跟苏家怡出去了吗?”
“太太还在上面,苏家怡一早出去了,太太让我来给你开门的。”李宗同说。
“苏家怡去哪儿了?”
“不知道,接了个电话,打扮的漂漂亮亮地就出去了。”阿珍说。
祁嘉知道会是谁,他应了声好到了再见后,就走上楼。
“我妈的朋友从增城带来的挂绿,”祁嘉将手上的一大袋荔枝丢在饭桌面,又自顾自地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苏家怡这个人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她最近有够野的。”
“祁嘉,”奶奶一边叠着衣纸一边说,“其实这些年里,你是能和他们有联系的对吧?”
祁嘉低沉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这几年中间,有见过他们,他们也认得我。”
“当年她爸跟你讲的话,虽然你是答应了,但是……”奶奶说话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讲着今天的白菜又涨价了一样,却被祁嘉打断了:“我不怎么答应别人,既然应承了就会做到。”
奶奶忽然摇头笑笑:“不是的祁嘉,你还小,很多事情,你要学会放过自己。”
“可不是还没到那地步吗?现在看着,也还好,没什么。”祁嘉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靠到长椅上,无所畏惧地说。
四中旁边便利店的收银员认得祁嘉,从好多年前他刚在这个便利店实习时,这个还只是初中生的毛头小子买烟只要黄鹤楼,到后来每次来只买50块电话卡,再到最近,他除了买电话卡,又重新买起烟来。
“我还以为你戒掉了。”收银员将电话卡和烟一起递给祁嘉,又从他手里接过一张皱巴巴的一百元整,熟练地找过钱。
祁嘉自嘲地摇摇头,麻利地拆掉烟盒包装纸取出其中一根放在嘴上,将找回来的零钱放回钱包里,扬扬手示意再见就推门离开了。
顾临初两天前跟苏家怡约好今天晚上一起去吃饭后,苏家怡便兴奋了两天,连富婆都忍不住问她:“你是不是谈恋爱了?祁嘉给你表白了?”
到了今天中午的时候,苏家怡忽然接到顾临初的电话,大概是说他下午有场手术,有可能晚一点,让苏家怡在幼儿园等他。
苏家怡却忽然有些彷徨。
她忽然又想起十多年前顾临初那个转身,口中信誓旦旦地承诺一定会回来找她,一晃过去竟是十多个春秋,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失望到适应到遗忘,原来这个漫长的等待已经是十多载。
人终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动物,苏家怡对于等待时伴随的悲伤又忽然感到害怕。
可是这次顾临初并没有让她再次失望,天幕刚拢黑,幼儿园的人都全部离开,苏家怡正坐在门口旁的千秋上,将手机举过头顶,仰头百无聊赖地看着。
顾临初就在这时候悄悄地来到她面前,温柔地笑着看着她。
苏家怡才将手放下,抬头看着顾临初,淡淡地笑了笑,说:“来啦?”
顾临初点点头,苏家怡借着幼儿园围墙外高举过墙的路灯的光看着顾临初的脸,他好像很疲惫,可还是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微笑:“走,我带你去吃饭。”
顾临初在征得苏家怡同意后,带了她到自己实习的附属三院旁的八仙馆,是一家沛城很出名的吃斋的馆子。
“你喝茶还是喝水?”顾临初点好菜后,问到,还没等苏家怡回他,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看我这脑子,这都几点了,还喝茶。”说完往苏家怡杯子里倒了点热水,边说“小心烫”。
正是饭点,食客陆陆续续的进来,苏家怡他们坐在一个靠角落的二人座。
顾临初好像不太想说话,都是时不时问苏家怡两句,苏家怡也就跟着答两句。
尽管顾临初和她说话时脸上都还是带着那温暖的浅笑,但是苏家怡觉得今天的这个笑容,很勉强。
祁嘉以前曾经夸苏家怡,说苏家怡总是能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当然,她也有个缺点,不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该说话的时候也不怎么说。
像现在,苏家怡看出顾临初不太想说话,她也静的自在。
尽管她心里很想问一句,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一顿饭在这可有可无的气氛中很快就吃完,苏家怡正收拾着东西等着顾临初结账回来顾临初结完账回到苏家怡身边时,忽然说:
“家怡,晚上有事吗?没事儿的话能不能陪我走走?等下我送你回家。”
苏家怡微微仰起头看着比她高出快一个头的顾临初,他的脸上似乎没有了那在她眼里此时此刻不过是累赘的笑容,反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些许悲伤和难过。
苏家怡忽然有些心疼。
她扬了扬眼尾,点点头,说:“行,去哪?”
顾临初带了苏家怡到附属三院后区,一条林荫大道,两旁是参天的大榕树,路灯高挺,间隔固定地立在道路两边,路灯旁有不少的长椅。天已经彻底黑下来,借着这一盏一盏的路灯这条被茂密枝叶笼罩着的林荫大道却光亮异常,仿佛形成一条悠远深长的隧道。
路上有不少穿着白色病人服的病患在散步,有的被家人搀扶着,有的一个人孤独地漫步着,也有的坐在长椅上自顾自的发呆,更有和别的病患聊着天的。
“不好意思,今天明明是我约你出来吃饭的,我却不在状态。”顾临初双手插在裤袋里,忽然转头看着身旁的苏家怡,略带自嘲地说。
苏家怡并没有去看他,只是稍稍提起嘴角,语气平淡的说:“没什么,白蹭了一顿八仙馆,我不亏。”
顾临初听完苏家怡的话似乎轻松了些,耸耸肩,回头看着前面的路,一边走着,一边又说:“家怡,我记得你小时候说你的梦想是要当一个渔夫,给班上的同学笑,回来找我哭了一大场。现在呢?还是吗?”
“亏你还记得,”苏家怡有些意外,小时候的梦想总是唾手可得,今天看了《古惑仔》,明天就要当□□大佬。
没有太多的考虑,只有一心的热血,今天想当科学家,明天想当老师,后天想当宇航员。
苏家怡也一样,听到奶奶经常说起以前在船上生活的奇闻轶事,打小就立志要当一名渔夫,要在翻腾的波浪上享受余生,比起别的孩子崇高的理想,也难怪当老师在班上问她梦想时,她挺起胸脯,自豪地说要当渔夫时,全班哄堂大笑。
可是慢慢长大了,走马观花一般成长着这些年,苏家怡却慢慢不敢再去想梦想理想一类让人听着就很有憧憬的事情,没人再像小学老师一样问她,高中毕业时她也曾经被迫要去考虑这个问题,可是她就是为了逃避这个事情而选择了放任自我,也再也没去思考这个深奥的问题。
“小时候还是个有理想的人,现在早就不是了,”苏家怡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低声说着,“不过说起小时候,你说你以后要当医生,我就觉得你一定能当上医生,以前你在我眼里真的是无所不能,是我最崇拜……”
“我一直也希望自己做到无所不能,我以为这样我就可以找到你了。”顾临初忽然停下了脚步,有些悲痛地打断了苏家怡的话。
苏家怡随着也停了下来,可是她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澜,似乎顾临初口中说着的事情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一般。
她走到最近的一张长椅上坐了下来,顾临初紧随着她身后,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了下来,和苏家怡平视着。
有几个路过的小护士从顾临初身后路过都不禁看过来,然后窃窃私语。
苏家怡其实打一开始便没有打算去过问任何事情,因为她察觉顾临初并不想讲,她便不问。
可是当她看着顾临初布满血丝的双眼,忽然想起小时候那次她和顾临初一起从单车上摔下来,顾临初真个手肘膝盖都划破流血,自己不过是擦伤了手掌心,他却将自己从巷口背回家中,还笑着安慰着啼哭不止的自己。
苏家怡有些惊奇,这件事过去十多年间自己都没有再想起过,本来以为早就丢失在几光年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