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就要转身回到自己的床上去坐着,阿秋吞下最后一口包子,眨眨眼看着她的背影说说:“你们要洗脚自己打水去,我在热水房的时候已经洗过了。”
她这句话一说完,整个屋子里面七八个丫头的目光都聚集在她一人身上,接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这些少女的眼神,她不禁无声的叹了口气。
多好的年华,心中就不能和善一些吗?为什么就想着欺负人呢?
小虎牙眼珠子顿时就瞪了起来,使劲的剜着阿秋的脸:“我们这的规矩就是新来的打洗脚水!你若想老老实实的在这住着,就得守我们的规矩!不然……”
阿秋看也不看她,脱了鞋坐在自己的床上,往后那么一躺便翘着二郎腿,小脚自在的一摇一晃的:“来左相府之前,我刚打折了一个欺负我的人的手指头,还有他两颗大门牙。”
“你要也想变成少了门牙说话漏风的丑八怪,就尽管来找我的茬,但别怪我没提醒你,丑八怪是不好找婆家的。”
“你……”小虎牙被气的脸色都青了,指着阿秋的鼻子说:“这可是左相府,不是你家,你若敢动手打人,自有规矩板子等着你!”
阿秋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我自小皮糙肉厚被打的多了,板子……你以为我怕吗?更何况是你先没事找事的,就算是挨打,你也跑不了!”
小虎牙气的不得了,没想到想要用这个刚来的小丫头在屋子里立立威风,居然踢到铁板了!
但看着阿秋那个说话利落不好惹的模样,硬是咬着牙没敢再上来挑衅,转过身自己气呼呼的打水去了,但心里却是想着,迟早要出了这口恶气!
后半夜时,屋里的丫头们都睡着了,阿秋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盘腿坐在床上开始修习内功,然后在第一次鸡鸣的时候,复又躺下。
日子就这么过着,每日里砍柴烧热水,枯燥又无聊,幸好厨房里的饭菜还算好吃。
又过了几日,父母来了一趟,见她不但没瘦,反而脸色隐隐多了一些红润,便知她在这里过得安好。
又说那齐家的飞贼依旧没有落网,抓捕公文依旧站在墙上贴着,她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息,看来这个年是必须要在左相府里过了。
这一日午后阳光温暖,小丫鬟们都抽空回来把自己的被子晒了出来,以求在夜里睡在床上不至于那么冷。
阿秋也给自己挂在柴堆旁的被子弹了弹灰,又过了一会儿,听见了轻轻的脚步声,从回廊上走过,她本来没有在意,但感觉那双目光在自己身上照了几回之后,她便将眼神对了过去。
是一个身着上好衣料的中年妇人,第一次和刘娘子来的时候,就是这个妇人要了自己进府,她眨了眨眼,冲这位娘子俯了俯身,便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心里却是叹着,难不成她和这位娘子还挺有缘的吗?
陈姑见着她亲自选进府的小丫头,在这柴房里做了这么久,依旧不骄不躁处之泰然,见着自己也没有赶紧上来想着攀关系,更没叫那同住一屋的无礼丫头欺负了,心中更是满意自己这一次看人的眼光。
陈姑唇角一勾,从这回廊里穿过,去厨房交代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吃了晚饭之后,田大婶过来跟阿秋说:“昨日里有个往大小姐屋里送热水的丫头病倒了起不来床,我瞧着你力气也大,这几日你就先顶了她的缺,要是做得好,能得赏识进得了大小姐的院子伺候,那可是大大的好事儿。”
阿秋瞬间便想起了午后那位娘子……
顿时心里便明镜一样的点了点头,难怪这位平日里总训斥小丫头的田大婶,对自己从来没有半句责骂,原来她自进府起,就定好了会是大小姐院儿里的人呀……
不过,若是真可以选择的话,她其实不太想去,在这里劈劈柴,烧烧热水,等着齐家那件事风头过了,她或许就能赎身离开了,何必再换个地方。
但,如今人在屋檐下,那是不得不低头啊……
晚上按照吩咐,她和竹园里过来的两位姐姐,推着水车去给大小姐送水。
竹园作为左相府嫡长女的住处,不管是这三层的小楼,还是院里的花草,屋中的摆设,丫鬟的衣着,那都是顶好的。
水车停在大小姐寝房的门外,帮着她推车的两个姐姐已经早早的过去帮她打着门帘儿,一点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阿秋就当自个儿什么也不知道,手上注入一点微薄的内力,轻松地便从那水车上提了一桶水下来,不晃不荡的,在一位姐姐的引领下进了屋。
午后见过的那位娘子,正在侧书房的门口站着,她只当没看见,稳稳当当地将这第一趟的六桶水给提进来,倒进了大小姐上好的浴桶之中。
只不过这浴桶,相较于常人的要低矮一些。
推着水车走之前,陈姑才施施然的出来,浅浅一笑冲着她伸出了手,好看的手指在她手心里落下了二十来个铜钱,说:“你这小丫头干活儿倒是利落,拿去买糖吃吧。”
一听买糖吃这仨字儿,阿秋嘴角直抽抽……
第9章 大小姐
陈姑看着那踏实却不憨傻的丫头离开之后,这才转身进了屋,看着那坐在书桌前练字的清雅少女说:“小姐刚才瞧见那丫头了吧,觉得如何?”
萧婉莹一身淡淡的粉色坐在桌前,乌黑的发间别着两只粉宝石眼睛的金蝴蝶,透白几乎无血色的脸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力气倒是大,瞧着也挺沉稳,乍一看也不像是打掉姐夫门牙的性子。”
陈姑一笑:“在竹子街,这丫头可是出了名了。”
萧婉莹倒也笑了,放下了笔:“那姑姑决定吧,何时叫她来身边伺候,直接叫来就是了。”
“知道了,那小姐洗洗歇吧……”
忙完后回到住处,阿秋脱了鞋袜,上了床,找了一根细绳,将兜里的那二十来个铜板穿起来,打算明日得空了,出去买点酱牛肉,再喝二两温热的酒那多舒坦。
小虎牙瞅着她手里的钱,鄙夷哼了一声:“显摆什么?好像谁没得过赏钱似的!”
阿秋懒得搭理她,脱了外衫便躺下了,小虎牙见状更是气的直咬牙,这段日子她想了不少主意,撕过她的衣裳,弄湿过她的床铺,给她的枕头里塞过针,可无一例外都得到了更重的报复。
撕了这小丫头的衣裳第二日,她包袱里的衣裳从里到外连个肚兜都不剩下,全被剪成了碎片。
同屋的丫头都笑她就不说了,光是回家要钱买布做衣裳,就被娘狠狠骂了一通。
弄湿了她床铺的第二日,那一晚她掀开被窝要睡觉,差点没被那铺天的尿骚味给呛死过去,害得她那一晚没有被子盖,挤别人的床上睡夜里着了凉,吃了好几天的苦药才好。
最后实在是气不过,给她的枕头里塞了针,打算给这贱丫头个痛彻心扉的记忆,她睡觉前更是仔细的检查了自己的枕头床铺,确定那丫头并没有藏针之后,心中得意的想着,这个贱丫头是认输了!
可第二日一早起床,脚刚踩进鞋子里,脚底板就被狠狠戳上了三根针!
痛得她差点魂归西天。
打那一回过后,她是彻底不敢惹这个长得干瘦,话不多,心里却蔫儿坏的贱丫头,最多也只敢在言语上损几句,别的是万万再不敢了。
第二日午后天气阴沉,刮着狂风像是要下雪的样子,阿秋穿着厚重的棉袄,放下手中的斧头拍了拍手,摸了摸兜里的那二十个铜板,唇角一勾向后门走去。
看守后门的两个婆子盘问了她几句便放了行,她悠哉的在这巷子里走着,没一会儿绕到了街上,称了二两牛肉,又拐了弯儿去酒铺里要了二两温酒,便坐在了酒铺的大酒缸后头,一块牛肉一口酒,在掌柜的老头那稀奇的眼神中,酒足肉饱,潇洒而去。
回到府里,便瞧见田大婶在那柴房处东张西望,她走了过去还没开口呢,田大婶就高兴地抓住她的手:“小秋啊,你刚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一会儿呢,有大好事儿来了!方才竹园的陈姑姑派人来了,说相中你了,叫你去大小姐院儿里伺候呢!”
阿秋面上平静无波,眨了眨眼,淡淡的笑了一下,心里却叹道,果然,该来的总是躲不过。
田大婶倒是激动的不得了:“你还愣着干啥?赶紧进去收拾一下你的衣裳,这就到竹园去,到了竹园那边儿,自有人安排你。以后若得空便来这里找大婶说话,可别忘了大婶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