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位高傲却彬彬有礼的男士。同样也是一位除了格外出色的体貌之外，几乎与常人毫无不同的男士。与常人一般无二的肌肤，微微偏低但仍在正常范围之内的体温，无一例外全都昭示着他是如此平易近人。
就像是某个普通人抬高了下巴，假扮的。
“我想，你应该不介意让这位小伙子带你稍作休整吧？”
托尼此时已经完全是一副老友口吻了。在需要讨好别人的时候，他似乎还是有一点儿天赋去装模作样的嘛。
“你们年轻人应该更有共同语言。”
“当然。”洛基给了他一个欣赏的满意眼神，那样子活像打发一个烦人精，“我的确该和年轻人呆在一块儿。”
“走吧，彼得。”
他这话似乎说得有些讽刺，有点儿要挑起战火的意思。但一看他脸上若隐若现的微笑，在场的所有人又都要情不自禁地原谅这个坏蛋了。
总有一些得天独厚的坏蛋，比如说洛基。总爱将别人的情绪当作玩具来操纵，一切喜怒哀乐，不过全凭他做主而已。对于这种人而言，笑容就是最好的武器。
根本没人舍得让拥有如此笑容的男孩儿苦恼。
所有人在被戏弄之后，看着那样明亮的笑，都会由衷地感叹：
“他还只是个可爱的男孩儿呢。”
洛基最擅长物尽其用，哪怕是自己的身体，他亦是一视同仁。一切可为他带来利益的，他都欢喜，所有有害于他的，他都厌恶。
就是这么简单。
长此下来，惹人喜爱的自然更甚，招人厌恶的虽不至于完全销声匿迹，但终归难成气候罢了。或者不如说，这位精明邪神甚至将自己身上某些不讨人喜欢的地方也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讨人喜爱。
毕竟，真正完美的人拥有的拥趸反倒最少。
洛基不紧不慢地跟着彼得在斯塔克大厦内部闲逛，偶尔点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我喜欢这个男孩儿。
啊，中庭人真叫人喜欢。
洛基如是想到。他喜欢那个小胡子，喜欢那个绿眼睛的绵羊，也喜欢眼前这个活蹦乱跳，有些语无伦次的小蜘蛛。
可能是过于短暂的生命造就了他们这种使尽浑身解数去生活的特质。愈是去生活，他们的生命也就愈是鲜活。这些讨人喜欢的鲜活气，造就了一个又一个不重样的个性。
洛基喜欢这种积极向上的氛围。
不知道怎么搞的，明明阿斯加德表面上看起来也和这里差不太多，甚至在建筑装潢方面好上太多，他却总是无法从阿斯加德人民身上感受到如同中庭人一般的活力。
也许阿斯加德的那几位勇士身上有点儿，巴德尔身上也同样有点，但其余的普通人真叫洛基感觉到丧气。他们似乎只是为了生活而生活，根本没有一种奋发进取的锐气。
就连索尔，也像是在颤颤巍巍地守着不知道什么东西，整日整日地原地踏步。
在洛基眼里，这个金碧辉煌地阿斯加德正在一步步走向黄昏。
“啊，这里是游戏室。”彼得推开门，给洛基一一介绍不同器械地使用方法。
哇哦。
中庭人就连玩具都这么多种多样！
我爱死这里了！
洛基在彼得的教导下很快就上手了一款游戏，带上VR眼镜，玩得不亦乐乎。
“干嘛不一起来？”洛基自己快乐地玩了两盘，揭开眼镜冲彼得挑挑眉，“我们不该一起吗？”
呃……我好像做了错事。
彼得心虚地漂移了几下心思，然后被洛基急切的眼神逼上了游戏台。
“天哪！居然胆敢有人冒犯邪神洛基！简直不可饶恕！”
几盘下来，彼得成功地见识到了“伟大的邪神”那并不算伟大的游戏能力。他再一次将洛基残血的人物藏好，自己英勇地跑出去吸引火力。
“呵。”
伟大的邪神发出一声冷笑。
“我要开始诅咒他了。”
“拜托，放他一马吧！”彼得连忙恳求，下意识地双手合十晃了晃。
地球已经被你的哥哥搞得够糟糕了，你可不能向他学习。
他是个坏蛋，但是我觉得你能够成为一个好人。
唉，这么想真是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啊，对他也太不尊重了。
彼得摇摇头，一个晃身躲过对面的子弹，将又傻乎乎地跑出去当靶子的洛基拎回来。
洛基戴着眼镜的脑袋似乎朝他这边转了转，彼得在心里祈祷：
拜托，也请不要诅咒我！
嗐，洛基现在可没有诅咒别人的能力。他不过是嘴上说说，撒撒气罢了。
只有这位还不知道真相的小朋友一本正经地当真。
这边他们沉浸于网络游戏世界不可自拔，走到了地下一百层的复联一行人心情可不算轻快。
一百层，不过是徒劳的心里防线而已。
只要索尔想，宇宙的每一个角落他都能够探查得清清楚楚。如果他乐意看，地心里面熔浆如何翻腾，一天之中翻腾了几次他都知道。
这个地下一百层的基地里，唯一起作用的，可能就是那块时灵时不灵的时间宝石——阿戈摩托之眼了。
第9章 回忆章
阳光，无处不在的阳光。
不知从何时开始，索尔养成了避光的习惯。
起初，他只是讨厌明媚阳光的嚣张。光芒生得太亮，亮得每一个阿斯加德人在光下都显得像是假象，众多光鲜亮丽的假象。他们平凡地生活，无悲无喜，无惧无怒，人偶一般机械地生活着，保持着最原始的作息，维持着最原始的生命。
有时候索尔会想：我的阿斯加德住着一群活死人，一堆躯壳。
在这堆躯壳之中，唯有他是鲜活的，是活生生的，是拥有着信念的。
阳光将他们的希望都给熔化了，索尔想。
于是他开始躲着光。他关上闪电宫的所有门窗，拉实每一副窗帘，阻绝任何接触到阳光的可能性。
我可不能失去信念。
索尔静坐在空荡荡的宫殿里，没有任何一盏水晶灯胆敢照亮他的面庞。
我还有人要等。
黑暗侵蚀着他的身躯，他的信念却在浓稠的永夜里愈发膨胀。
他似乎听见来自父王与母后的呼唤，但那呼唤声太弱、太含糊，被夜风一吹，就成了四散的杂音。呜咽的声音响在雪夜里，雪片裹挟着声音，重重地在他紧闭的殿门上敲击。
从不紧不慢，渐渐变成气急败坏，最后，成为有气无力。
索尔在黑暗中静坐着。
父王的怒吼，母后的啜泣，以及，并不是很亲密的希芙的咒骂，都逸散在时间里。
他将无止尽的黑暗吸入肺腑，再将它们和着湿漉漉的水汽呼出。也许他本身也成了黑暗的一部分，在毫无着落点的空间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
他与黑暗达成了共识，却在某一天忽然梦见了金光。
“瓦尔哈纳。”
来自英灵殿的呼唤点亮了暗夜之中的长路，在路的尽头漠不关己地闪烁着。
索尔猛地站起，却因为久坐而跌跪在地。他撑着冰冷的地板，迫不及待地昂首眺望着，眺望着那颗星子模样的亮光。
“瓦尔哈纳。”
我该去瓦尔哈纳看看的。
索尔懊恼不已，为自己浪费时间于逃避而羞愧。
我该去看看他过得怎么样。
索尔想起这，胸腔之中一股酸意便弥散开来。
我真是个不称职的王。
当门扉洞开之时，索尔的双目同时落下两颗泪滴。
一身戎装的希芙嘲讽的嘴角最先映入眼帘，紧接着，就是她盘起的长发。
“你的金发呢，希芙？”
索尔如今的记忆被困住了。但所有人都不知道被困在了哪一天。唯一能够知晓的，就是那份可怜的记忆之中，必然有着某个已故王子的身影。
“您总算愿意出来了。”
希芙对他的问话避而不答，反倒是收起长剑冷漠地笑了笑。
“那么，您这一次又有什么吩咐呢？”
“吩咐？不，不需要吩咐。”
索尔用困惑的眼神看着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位伙伴说话如此刻薄。
“阿斯加德很好，每个人都活得很好，九界也很安定，要什么吩咐呢？”
“是吗？”希芙的手掌搭在剑柄上，紧跟着他的话僵硬地勾起嘴角，“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是啊，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