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入心(15)

徐宁直愣愣的走到车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送我过去。”

听说他妈不在了,他也像是跟着去了,感受不到一点自己的存在。

到了殡仪馆被工作人员带到停放间后,艾萌萌回过身碰了碰杵在那低着头一动不动的人:“徐宁。”

徐宁慢慢抬起头,眼里的泪在涨潮,决堤之时他发出了声音:“萌萌,是弄错了对不对,我们现在去医院吧,我妈还等着我去呢。”

徐宁最后的话已听不清,全变成了哭声,他弯下腰,大声的抽泣很有下一秒就晕过去的可能。

那个已开了门的工作人员见惯了这样家属失控的情景,面无表情道:“可以进去了,我在前面值班室,你们出来了叫我。”

艾萌萌对徐宁哽咽着:“进去看一眼吧。”

踏进门的那刻,徐宁收住哭声。他妈躺在这个狭窄空间里五天了,他却才来到。在自责和内疚的拉扯下,迟钝的疼痛蔓延,短路的悲伤复原。他几近崩溃的看过去,愣是不再向前。

眼见为实加深了他的意识,躺在那的是他妈,他不会认错的。周围的低温低不过内心的寒冷,一瞬间他的天就塌了。

他妈活着时他的生活再苦也有奔头,他知道有个人在等着他在需要他。向来报喜不报忧的习惯无非是想让他妈多笑一点。他从没想过有天他们娘俩将会以这种方式告别。

他喊一声妈,不会有人回应了。

他突然觉得他很混蛋,整日为了情情爱爱大伤元气却从没给他妈安安静静的陪伴。

总以为他妈还年轻,总以为养老送终是太久以后的事情。可命运就是这么不待见他,毫不知会的把他最亲近的人带走了,再也不会还给他了。

全世界唯一一个会倾其所有不求回报爱他的人离开了。

此后他将没有来处只剩归途。

他妈这辈子过的并不幸福,两个深爱的男人,一个弃她而去不再复返,一个死前没能见最后一面。如果时光真的能倒流,徐宁希望回到几天前,他希望能改写应该有他的那部分。他有按时出现,也有在他妈喊他时大声回应跑到她身边。

可最难回去的总是这一秒以前。错过的机会,留下的遗憾,一下下戳着心窝责备他。

徐宁在那如同罚站般一动不动的站了半个钟头,没再痛哭也没再发声。待到出来后他平静走到办理处,领了表格填写,在火化那栏打了勾。

人活在世上可长可短,被推进炼化炉里却都是用一样的时间,最后变成一摊轻飘飘的灰。

死亡的残忍就在于,没有谁特殊。

抱着骨灰坛离开殡仪馆,艾萌萌又把徐宁送到了郊区的精神病院。

每次徐宁来都是轻快的上楼,这次他的脚步越发沉重。路上有碰见熟悉的医护人员,见他来了都表示悲伤的点头打招呼。

到了二楼后唐淼的声音就在斜前方响起来:“徐先生!”

这姑娘喊完这三个字就捂着嘴哭了,而后转过身去拽纸巾忙活了好半天才回身换上笑容。

“小唐,”徐宁深吸口气,“我过来取我妈的东西。”

唐淼连连点头,转身去隔壁抱出来个整理箱:“都是阿姨的私人物品。”

徐宁接过箱子:“那我就带走了。”

“还有剩余医药费,”唐淼去抽屉里拿出张票子,“您一会儿去前面那栋楼财务室取。”

“好,”徐宁收好票据后问道,“对了,那天陪着我妈的那个护工在班上吗?”

唐淼犹豫后开口:“在的。”

徐宁本是想取了东西就走的,可他听说那年轻女孩十分的自责,就决定去见一见。

到了护工休息室门前他敲了敲门,里面的几个姑娘见是他都有些紧张。有一个站起身向他走来,从那立马湿润的眼睛徐宁便确认了是他要找的那个,他赶在了女孩之前轻声开了口:“我是来告诉你,我不怪你,你也不要怪自己,谢谢一直以来对我妈的照顾。”

徐宁的道谢让女孩哭得更惨了,他没再停留,路过227病房时望进去,已住进新病人。看样子是刚搬来,儿女在忙着打点东西。他想起了四年前刚来到这,他妈也是坐在床边笑看他和林鹏飞进进出出办理各项手续。从这里走出去就再也不会有每周二和周四的固定探视了,他心里哀伤无限。

等在车里的艾萌萌把徐宁拿出来的东西放到了后车厢:“我不会安慰你,你想哭就哭,想干什么干什么,我陪着你呢。”

徐宁勉强勾起嘴角:“那好,你等我,我去趟前面那栋楼的财务室。”

艾萌萌看着徐宁进了大厅,等了十多分钟那人就拎了个大纸袋子出来了。看到里面红红的一片后她唏嘘道:“我说的不管你想干什么都陪你可不是在怂恿你抢劫财务室啊。”

徐宁将那袋子钱扔到了车后座。院方明文规定退款以最初交付方式退回,他才拿出了这么多现金。

三年零两个月的费用,十五万多一点。零头是他交的,剩下的都是林鹏飞让韩占来交的。他还曾为此感到轻松,毕竟有三年时间可以不用为他妈医药费犯愁。

可将钱领回来后他心里特难受,如果能用钱换他妈多停留,他愿倾家荡产背负巨债。

“我送你回家吧,你好好睡一觉,”艾萌萌边开车边说,“睡醒了再胡思乱想。”

徐宁摇头:“我跟你一起回单位去。”

“这个时候你还管什么工作呀!”

徐宁不是去工作的,他是去辞职的。

他们总编是个暴脾气,对他早就积累了怨气。

“你就算不来说我也要辞退你了,以习惯性擅自离岗为原因,怎么你的私事就那么多,就不知要对得起拿的薪资待遇吗?年纪轻轻不懂什么是责任,把你放到哪个社会岗位去能行!”

徐宁耐心的听,他明白他们主编已容忍他到了极限,太多恨铁不成钢不吐不快。

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虽劈头盖脸将他一顿责骂,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问他有没有什么是需要帮忙的。

“没有主编,我可以自己处理。”

“你妈的事我听小艾说了,”女人边说边从储物柜里拿出了个信封递过来,“这钱你拿着,是我的一点心意......”

“我不能要。”徐宁连忙推开。

“听话,拿着!”

信封是被硬塞到徐宁手里的,他低头看着他们主编攥着他的手,那种真诚的温暖让他瞬间泪目。

他从总编办公室出来后跟昔日一同奋斗的同事告了别,收拾了自己东西就离开了。

追出来的章学舟陪着他等电梯,像是不想说话又像是有很多想说的。电梯一上来,挺大个男人跟孩子似的猛地从侧面拥抱了他一下就头也不回的跑回去了。

徐宁站进电梯,最后看了看这个楼层,然后笑了,笑着笑着就又哭了,惹得电梯里其他的几个人都纷纷看他。

辗转回到家,屋里还是那晚他被强行带走时的样子。

打翻的医药箱药品遗落满地,浴室平台上已关机不知多久的手机。

他什么都没管,而是坐在地板上发愣。果冻在不远处玩着玩具,时不时的会过来他腿边转转。

傻傻的坐到了天黑,门铃响让他回过身。

以为是下班过来看他的艾萌萌,从猫眼看出去后他连忙开了门:“老师,您怎么找这来了。”

站在门外的岁千绅士的问道:“我可以进去吗?”

第15章

岁千得到应允踏进门后没再说话。他向来都是个温柔体贴细致入微的男人,他懂对于现在的徐宁来说,黯然静默的陪伴好过喋喋不休的询问。

徐宁确实不想说话,没让岁千离开出于礼貌的成分不多,他不想一个人。哪怕岁千在进门后没有说什么,他也踏实于有人陪着。

他回到原来的地方坐着,姿态是持续呆愣麻木,岁千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走过来在他身边席地而坐。

没开灯的屋里光线很暗,他们的背影是并肩的雕像。除了果冻咬着玩具的偶尔发声,再无动静。

低落情绪掺进呼吸,每次都是疼的。徐宁很想哭却没哭,他突然明白哭从来改变不了任何。

没有意义的事,他再也不想做了。

岁千缓慢开口:“平日里心情不好或稿子卡住时我都会喝点酒,要不要试试?”

徐宁摇头:“我不太会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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