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范晓晨思考一翻,订了张机票飞了过去。
面试和笔试都十分的顺利,范晓晨几乎要怀疑这家公司的老板是不是认识自己。
可是,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
短短几月,范晓晨却几乎爱上了北京。
这个总是灰蒙蒙,说话像吃了沙子,抬头望不见太阳的城市。
她常常在下班后,路过行人的过街天桥,就站立不动,看着下面车水马龙。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灯光一点点亮起……
她会跟旁边的小贩买一个烤番薯,捂在手里好像那个人的温度……直到它一点点变凉,再一口口吞下去,时常会噎到。
可是,范晓晨总在那一刻,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融进这个城市,她渐渐忘却自己是谁!
她几乎开始认为自己会这样过下去,外企HR,标准白领,薪水不高却也不低,时而忙碌,然后忙里偷闲,跟同事开着不着边际的玩笑,继续没心没肺……
直到那天,她接到电话。
“请问您是展鹏辉的朋友么?他昏倒进了医院……”
范晓晨顿时手足冰凉,马上订了第二天的早班机,连夜赶到机场,在外面通宵营业的麦当劳,坐到航班时间。
展鹏辉睁开眼,看到那张惨白而憔悴的容颜,“我没事……”他艰涩得挤出一个笑容。
范晓晨扯着嘴角,欲哭无泪。
第三次之后,范晓晨干脆的递了辞呈,打包了所有行李,搬进了展鹏辉家。
“你要接受治疗。”这句话几乎成了范晓晨的口头禅。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文档就静静躺在范晓晨的电脑里。
名字:晴空万里。
范晓晨望着打开的WORD界面,心底一片苍凉。
她深深叹息,敲下一行字:
如果你看到黑暗,请转过身,因为光明就在你背后。
那么自己呢?自己的光明在哪里?
直到有一天,范晓晨终是见到那个“xin”。
舒曼说,“这是楼昕。”
展鹏辉说,“他是我叔叔。”
范晓晨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白痴,夹在他们三人之间听着那些自己全然不懂的“密语”,原来,他们的“过去”才是纠缠在一起,那么自己呢?自己的“过去”在哪里?
范晓晨后来渐渐明白,为何展鹏辉与舒曼总是唇枪舌剑互相看不对眼,而舒曼,竟然曾经那么喜欢过展鹏辉。
那一段的青春岁月,如白驹过隙,匆匆在指缝溜走。
展鹏辉与楼昕爱情令人震惊,让人唏嘘。所以当范晓晨在门外见到展鹏辉妈妈的那一刻,她就下定决心,保护这段爱情。
那么美丽的爱情神话,她希望可以走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展鹏辉再一次的昏倒,终是让强烈反对他们的展妈妈妥协。也许离真正的接受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这已经是最好的开始。
当展鹏辉愿意接受治疗,推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大概没有人可以了解范晓晨的心情。
那是她唯一的朋友,唯一的亲人。更是证明……
范晓晨不是个天煞孤星的最后力量。
神啊!范晓晨在手术室外面的走廊祈祷,您听到了么?
我不是有宗教信仰的人,但是我现在虔诚的向您祷告,我最好的朋友正在跟病魔抗争,与死亡搏斗,他那么正直那么纯良,没有做过一件坏事,而他的爱人,是那样的美好而通透,您忍心看着他们分开?生离死别?
如果,真的有人需要负责,那请您把罪责都降临在我身上。我不怕下地狱,也不怕孟婆汤,我只怕我的朋友无法健康快乐的生活。
神啊!您听到了么?
范晓晨竭力呼唤,殷切盼望,待您怜悯!
第30章
展鹏辉的手术很成功。范晓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哭泣得不能自已。
顿时松了口气,心里那块高高悬着的石头放了下来。范晓晨看到楼昕眼中的薄雾,微微一笑,转身出了医院的大门。
那里有楼昕就够了。
范晓晨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荡,路过透明的店铺橱窗,范晓晨看到自己散乱的头发,已经过了腰际。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这样长了。
华灯初上。
范晓晨微微叹息,一抬头,面前赫然就是“留声”。她想了想推门进去,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立即有侍应送来清水和MENU。
范晓晨点了个“主厨推荐”,自从肖易东带她来过这里以后,范晓晨时常都会过来,她喜欢这里,却并不知道“留声”是个餐厅之外,还是个酒吧。
餐点很快就送了上来,范晓晨拿起勺子慢慢吃起来,却不料眼前一黑,对面坐下了个人。
“对不起,这里有人……”范晓晨抬头,却是一怔,“肖易东?”
“好久不见,”肖易东笑,“我一直都找不到你人,却不想到你回来了。”
“嗯。”范晓晨点头,“可是,很快又会回去。”
“继续读书?”
“嗯。”范晓晨点头,继续吃饭。
“怎么想到来这里吃饭?”肖易东在短暂的沉默后,问。
“哦,”范晓晨抬头,淡淡一笑,“上次有个朋友带我来过这里吃饭,觉得不错,偶尔就会来。”
“我以为是梁默曾经带你来过。”
那个尘封的名字忽然被提及,范晓晨一怔,勺子“锵”得掉了下去。
“没有……”范晓晨惊觉自己时态,紧紧握住勺子,“我是从德国回来以后才知道这里的……”
“嗯,”肖易东点头,“梁默出事那晚就是在这里喝的酒。”
“呃?”
“过了晚上九点,这里就是个酒吧。”
范晓晨不再说话,神情却开始恍惚。
“你的头发,很长了。”肖易东忽然说。
范晓晨抬头怔怔看他,再说不出完整的任何一句话。那些逃避的岁月,终会回来。
是谁说—逃避是要付出代价的?
“晓晨,你怎么了?”舒曼推她,“展鹏辉手术以后你好像就一直心神不宁的,他这不是恢复得很好么?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啊,嗯!”范晓晨机械的点头,展鹏辉看在眼里,却知道她一定是遇上了与“过去”相关的什么。
***
“晓晨,”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范晓晨在温暖中昏昏欲睡,却听到展鹏辉喊她。
“怎么了?”
“你的小说写的怎么样了?”
“咦?”范晓晨笑,“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的小说感兴趣?以前我兴致勃勃说给你听的时候你总是很不耐烦的啊?这次怎么了?是不是动完手术连脑袋都不对了?”
“我跟你说认真的。”展鹏辉躺在病床上,实在没有什么力气跟她开玩笑。
“嗯,我想想,”范晓晨的神情忽然黯淡下来,与背景的那片橙色光线极不符合,“这次是个悲剧。”
“悲剧?”展鹏辉挑眉,“何解?”
“就是男女主角最后都没有在一起啊。”
“为什么?”
“男主角死了。”
“怎么死的?”
范晓晨努力想了想,扯了扯嘴角,“车祸,酒后驾驶。”
“你的小说还兼道德教育和交通法规教育?”
“我说认真的。”范晓晨难得严肃,“他真的是酒后驾车出了车祸,车毁人亡。”
“那女主角呢?”展鹏辉轻声问。
“一蹶不振。”
“然后?”
范晓晨看了展鹏辉好大一会,然后缓缓摇头,“没有然后,故事在这里结束。”
“晓晨,”展鹏辉唤她,“你曾经告诉过我,即便有一天我不在了,楼昕也会过的很好。”
“嗯,”范晓晨点头,“我说过。”
“那你当时为什么会那么想?”
“楼昕是个坚强的人,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晓晨,”展鹏辉伸手握住范晓晨手掌,“你也是个坚强的人,你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范晓晨愣愣看了他许久,忽然笑起来,“你个混蛋,竟然敢吃老娘的豆腐,看我不给楼昕告状!”
然后不久,展鹏辉出院,搬回他的家,楼昕为了照顾他,也跟着搬了过去。
范晓晨办理手续,准备秋天的开学。
那天,她忽然接到肖易东电话,“可以来我办公室一趟么?有些东西要交给你。”
“好。”范晓晨答应。她知道,有些东西无法逃避,不管天涯海角,心,始终绕在这一头。